第22章 “深海回音”

实验室的蓝光下，沈昭盯着离心机里旋转的样本。那瓶从农场保险箱找到的蓝色粉末在离心作用下分层，呈现出诡异的荧光。已经凌晨三点，整个法医中心只剩下她一个人，电脑风扇的嗡鸣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离心机停下时，沈昭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海军医院档案室，蓝色计划。——K“

祁墨。沈昭立刻明白了那个简短的“K“署名——他父亲姓孔的缩写。这是他们从未谈过的话题，但她记得在祁琳案的档案里瞥见过这个细节。

她回复：“收到。样本分析有发现，蓝色粉末含海洋生物成分。“

没有回音。沈昭将离心后的样本滴在载玻片上，置于高倍显微镜下。放大后的图像让她皱起眉头——那些蓝色颗粒呈现出规则的晶体结构，但内部包裹着某种有机物质。她切换成荧光模式，晶体立刻发出淡蓝色的光，而中心的有机物质则呈现出红色。

“被包裹的声带细胞...“沈昭喃喃自语，迅速拍照记录。这种保存技术远超常规法医手段，更像是某种尖端医学研究。

电脑数据库比对没有结果，沈昭转而搜索学术论文。输入关键词“声带保存海洋生物“，几篇论文标题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最上面一篇发表于八年前，作者是孔教授——祁墨的父亲。

论文摘要提到一种从深海发光水母中提取的蛋白质，可以长期保存声带组织的活性。研究目的标注为“嗓音修复手术应用“，资助方赫然是海军医院耳鼻喉研究中心。

沈昭的指尖在键盘上停顿。太多的巧合堆叠在一起——祁墨的父亲研究声带保存，陆远和张铭收集受害者声带，而现在线索指向海军医院...

她抓起外套和证物袋，决定立刻前往海军医院。出门前，实验室电话突然响起。这个时间？沈昭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沈法医，我是林小雨的主治医师。“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她刚才清醒了一会儿，说了一个词——'灯塔'。我想这可能有帮助。“

灯塔？沈昭道谢后挂断电话，脑海中迅速检索着相关信息。本市沿海有三座灯塔，最近的是港口信号塔，然后是南崖导航塔，最远的是已经废弃的北海军事灯塔。

军事灯塔...海军医院...这些碎片开始形成某种关联。沈昭决定先去医院查证“蓝色计划“，再去灯塔调查。

海军医院坐落在城东沿海，凌晨时分只有急诊部亮着灯。沈昭亮出警徽，顺利进入主楼。档案室在地下二层，电梯下降时，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档案室门锁着，但锁芯有新鲜划痕——有人不久前强行进入过。沈昭拔出配枪，轻轻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标志发出微弱的绿光。她打开手机照明，小心地扫过一排排金属档案柜。

“蓝色计划“的分类下空空如也。沈昭蹲下身，发现地面有轻微的拖拽痕迹，顺着痕迹来到角落的一个不起眼的柜子前。这个柜子没有标签，锁被暴力破坏。

柜子里只有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标签已被撕掉。沈昭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褪色的照片——一群穿白大褂的人站在实验室里，中央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消瘦男子。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是十五年前。

沈昭的手指微微发抖。她认出了照片中的两个人——右边年轻些的是祁墨的父亲孔教授，而轮椅上的男子...那双凸出的眼睛和瘦削面容，与陆远有七分相似。

文件夹里的文件大多是晦涩的医学数据，但最后一页的笔记让沈昭倒吸一口冷气：

“声带重组实验第7阶段，受体出现严重排异反应。孔建议暂停，但L坚持继续。已选择新一批受试者，均为音乐专业青少年，声带条件优越。——蓝色日志43“

笔记日期是十年前，正是祁琳遇害那年。

沈昭迅速拍下所有资料，正准备离开时，档案室的门突然无声地关上了。她立刻关闭手机灯光，屏息躲在柜子后面。

脚步声接近，伴随着轮椅轻微的吱呀声。沈昭的心跳如雷，手指紧握枪柄。脚步声在她藏身的柜子前停下，然后是纸张翻动的声音。

“我知道你在这里，沈法医。“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语调平静得可怕，“你妹妹的声音很美，像清晨的海浪。“

沈昭的血液瞬间凝固。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从柜子缝隙中望去——昏暗的光线下，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背影正在翻阅她刚才放回的文件。推轮椅的人站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一只手搭在轮椅背上，手腕上的蛇形纹身在安全出口的绿光下若隐若现。

“陈队长。“沈昭无声地动了动嘴唇。那个五年前“调查“妹妹失踪案的警察果然是个冒牌货。

轮椅上的男人继续自言自语：“孔的儿子也来了，就在灯塔等着我们。历史总是重复，不是吗？同样的家庭，同样的天赋...只是这次，我们不会失败了。“

他合上文件，示意推轮椅的人离开。档案室门再次开关，脚步声渐行渐远。沈昭等了几秒才敢呼吸，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立刻拨通祁墨的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灯塔...他一定去了那个废弃的军事灯塔。沈昭快速离开档案室，在电梯里给局里发了紧急支援请求，然后直奔停车场。她等不及后援了——祁墨可能有危险，而那个轮椅上的男人提到了她妹妹...

北海军事灯塔位于城北二十公里的悬崖上，已经废弃多年。沈昭驱车赶到时，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灯塔矗立在悬崖边缘，灰白色的塔身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根指向天空的枯骨。

沈昭拔出配枪，小心接近灯塔底部的铁门。门虚掩着，锁被撬开了。她轻轻推开门，里面是螺旋上升的铁楼梯，黑暗中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你以为你能阻止什么？“沙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是档案室里那个轮椅上的男人，“你父亲当年也试过，看看他的下场。“

没有回应。沈昭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踏上楼梯。铁质台阶有些已经锈蚀，她必须极其小心才能不发出声响。

“沈欣还活着。“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想要她回来，就让沈法医停止调查。这是最后警告。“

沈昭的心跳漏了一拍。妹妹还活着？这个念头让她几乎眩晕，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这可能是陷阱。

她终于爬到了灯塔中部的平台，透过通风口的缝隙向内望去。祁墨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嘴角流血，但眼神依然锐利。轮椅上的男人背对着她，旁边站着“陈队长“——现在他穿着白大褂，蛇形纹身清晰可见。

“你们杀害了我妹妹。“祁墨的声音冰冷，“现在又想对沈昭做什么？“

轮椅上的男人笑了：“祁琳是个意外，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至于沈法医...她妹妹自愿加入我们的研究，为什么她不能理解这种荣耀？“

“自愿？“祁墨冷笑，“用药物控制、囚禁、切割声带...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医学研究？“

男人转动轮椅，第一次正面朝向沈昭的方向。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比陆远更加瘦削苍白，右半边脸布满疤痕，但那双凸出的眼睛如出一辙。

“声音是灵魂的指纹。“男人狂热地说，“我们可以保存它，复制它，甚至...改进它。想想吧，完美的声音永远不会消失！“

疯子。沈昭在心中判断。她需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才能救出祁墨。目光扫过平台，她注意到墙边的一个电闸——灯塔的老式电源开关。

沈昭悄悄移动到电闸旁，深吸一口气，猛地拉下开关。整个灯塔瞬间陷入黑暗，同时她大喊：“祁墨，低头！“

枪声、玻璃碎裂声、男人的怒吼混杂在一起。沈昭俯身冲进平台，凭借记忆朝祁墨的方向摸去。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她本能地要挣脱，却听到祁墨低沉的声音：“这边！“

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向楼梯口，身后传来轮椅翻倒的声响和“陈队长“的咒骂。沈昭感到一阵风从耳边掠过——子弹擦过她的发丝，打在铁栏杆上溅起火星。

“上面！“祁墨推着她向上跑，“顶层有信号发射器！“

两人爬上螺旋楼梯，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灯塔顶层是一个圆形房间，四周是落地玻璃窗，中央确实有一个老式无线电装置。祁墨迅速检查了设备，摇头：“太老旧了，无法使用。“

沈昭环顾四周，晨光透过脏污的玻璃照进来，给一切蒙上灰蓝色调。角落里堆着几个箱子，她走过去查看，顿时僵住了——箱子里整齐排列着数十个小玻璃瓶，每个瓶子里浸泡着一段声带组织，标签上写着编号和日期。

“天啊...“沈昭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最边上的一瓶标签上写着“SX-7“，日期是妹妹失踪后一周。

祁墨来到她身边，看到那些瓶子时脸色变得异常苍白：“这是他们的'收藏室'。“

楼下传来脚步声。祁墨迅速拉着沈昭躲到无线电装置后面：“支援还有多久到？“

“至少二十分钟。“沈昭低声回答，同时检查弹匣，“只剩三发子弹了。“

祁墨点头，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小刀：“我也有准备。“

“那个轮椅上的男人是谁？“沈昭问。

“陆远的孪生兄弟，陆渊。“祁墨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十五年前一场实验事故让他半身不遂，也毁了他半边脸。我父亲是那个研究项目的负责人。“

沈昭恍然大悟：“所以他们报复你父亲...通过伤害你妹妹？“

祁墨的眼神变得痛苦：“琳琳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他们在音乐学院挑选有天赋的学生，用药物控制后...进行声带实验。我父亲试图阻止，但他们诬陷他学术不端，逼他离开国内。“

脚步声已经到了楼梯口。沈昭握紧枪，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沈欣呢？他说她还活着...“

祁墨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但陆渊提到一个'蓝色房间'，说那是他们最新的实验场所。“

“蓝色房间...“沈昭想起妹妹照片中那面醒目的蓝色墙壁，“我们必须找到它。“

没有时间多说了。“陈队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楼梯口。祁墨猛地扑出去，小刀精准地刺入对方持枪的手腕。枪掉在地上，沈昭迅速捡起，同时听到楼下轮椅的吱呀声——陆渊正在逃离。

“你去追他！“祁墨与“陈队长“扭打在一起，“别让他跑了！“

沈昭犹豫了一秒，但职业本能占了上风。她冲向楼梯，看到陆渊的轮椅已经到了中层平台。这个半身不遂的男人移动速度却出奇地快，轮椅显然是特制的。

“站住！“沈昭举枪瞄准，“警察！“

陆渊回头看她，那张毁容的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沈法医，你不想见你妹妹了吗？“

这个诱惑太强烈，沈昭的手指在扳机上微微颤抖：“她在哪里？“

“蓝色房间，当然。“陆渊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悦耳，几乎带着音乐般的韵律，“她是我们最成功的作品...声音完美地保存了下来，虽然身体已经不重要了。“

沈昭的血液凝固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陆渊转动轮椅，面对着她：“只是帮她实现了梦想——永远歌唱。不像祁琳，你妹妹是自愿的。“

谎言。沈昭知道妹妹绝不会自愿参与这种变态实验。她稳住枪口：“举起手来，你被捕了。“

陆渊大笑，笑声在灯塔中回荡：“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我们的'蓝色计划'遍布全国，沈法医。每座城市都有声音在等待永生...“

他突然按下轮椅扶手上的一个按钮。灯塔底层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浓烟从楼梯井涌上来。陆渊趁沈昭分神的瞬间，猛地撞向一旁的消防柜，玻璃碎裂声中，轮椅以惊人的速度冲向楼梯边缘。

“不！“沈昭冲上前，但已经晚了。轮椅带着陆渊坠下螺旋楼梯，在金属撞击声中一路翻滚到底层。当沈昭赶到时，陆渊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中，但嘴角仍挂着那抹诡异的微笑。

顶楼传来祁墨的喊声。沈昭最后看了一眼陆渊的尸体，转身跑上楼。“陈队长“已经被制服，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手腕上的蛇形纹身被血染红。

祁墨靠在墙边喘气，额头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顺着脸颊流下：“陆渊？“

“死了。“沈昭简短地回答，撕下衬衫一角为他按压伤口，“他说我妹妹在'蓝色房间'，是他们'最成功的作品'。“

祁墨的眼神变得复杂：“沈昭...我查过海军医院的记录。'蓝色房间'是一个特殊病房，用来隔离最危险的传染病患者。五年前确实收治过一个无名氏女孩，症状是...全身皮肤变蓝。“

沈昭的手指停在祁墨的伤口上：“蓝色？“

“某种实验性药物的副作用。“祁墨轻声说，“记录显示她在三年前...去世了。“

沈昭的世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她机械地继续为祁墨包扎，动作精准而冷静，仿佛在处理一具尸体而不是活人。远处终于传来警笛声，但对她而言，那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的，模糊而遥远。

“我很抱歉。“祁墨说，他的手覆上她的，“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沈昭摇头，突然注意到“陈队长“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个信封的一角。她抽出来，信封上写着“给姐姐“。

笔迹是沈欣的。

沈昭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无法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封信。照片上的沈欣站在蓝色墙壁前，穿着白色病号服，面容憔悴但微笑着。最令人震惊的是，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像是声带手术留下的。

信很短：

“姐姐，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了。不要难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陆教授说可以让我永远歌唱，虽然代价很大。请找到7号样本，那是关键。永远爱你的欣。“

沈昭读了一遍又一遍，试图在字里行间找出隐藏的信息。7号样本...就是保险箱里那瓶蓝色粉末？

警笛声已经到了灯塔下方。祁墨挣扎着站起来：“我们需要在鉴证科到来前找到那个样本。陆渊说它在灯塔里。“

两人迅速搜索顶层房间。在无线电装置后面，沈昭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小冷藏箱。打开后，七个小瓶整齐排列，标号1到7。7号瓶里是比保险箱中更浓稠的蓝色液体。

“这是什么？“祁墨皱眉看着那些瓶子。

沈昭想起陆渊论文中的描述：“声带重组培养基...他们用这个来保存和'改进'受害者的声带。“

她小心地将7号样本放入证物袋，就在这时，冷藏箱底部的一张纸条吸引了她的注意。上面是一组坐标和一个单词：“诺亚“。

“北海上的一个小岛。“祁墨查看坐标后说，“曾经是海军医学研究基地，十年前废弃了。“

沈昭的心跳加速：“陆渊说的'蓝色计划遍布全国'...这个诺亚岛会不会是他们的主要基地？“

脚步声从楼梯传来，支援的警察终于到了。祁墨迅速将纸条藏进口袋，低声对沈昭说：“这件事还没结束。但在我们继续之前...“他犹豫了一下，“我需要告诉你关于我父亲的完整真相。“

沈昭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无论前方还有什么黑暗等着他们，至少现在，他们不再是独自面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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