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故地重游
1999年8月9号，星期一。
早上7点于东就蹬着自行车离开了家。从李家屯到安平县城大概30里路，一大半土路，一小半柏油路。
虽然是盛夏可东北的早晨一点都不热，小风一吹两边的高粱苞米齐刷刷左右摇晃好一派丰收景象，于东悠然的骑着车正哼哼风吹麦浪呢，妈的，一个大坑差点把他的蛋给颠碎。
不唱歌了，专心骑车，可思绪却开始不由自主发散。
一会感慨自己的强壮，一会怀念昨晚开车回来时的那条柏油路，嗯，还有坐在身边的女秘书丽莎……工人文化宫，上次去是高一还是高二了？好像是学校组织看电影，呃，看的是《离开雷锋的日子》，挺好的一部片子，有内容，有意义，演员也好，抖音还给推过呢……
骑了一会儿土路变成了水泥路面，两边的庄稼也被棚户区取代，又骑了一小会儿，眼前出现了厂房和住宅楼，县城到了。
在农村都是平房，但是到了县城，3~5层的居民住宅楼已经有一些了。
当然那种地标建筑根本没有，最高的楼也就六七层。二百货，五商店，县委，县政府……安平一中……除了这几个地方其他都没什么印象。
于东并没有直奔目的而是先绕着市区骑了一圈，别看于东是本地人县城他真不熟。
高中三年虽然他就在安平一中读书但他是住校生起早贪黑的学习连校门都很少出。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又是泡网吧又是翻墙到校外谈恋爱的于东觉得根本就是胡扯，爹妈给的钱只能勉强填饱肚子，谈恋爱？谈个鸡毛。
呃，或许就是因为高中太压抑了，上了大学就被校门口开理发店的小妹给拿捏了……说真的，太老实也不好，有利有弊吧。
……
安平县的核心区并不大，骑自行车15分钟就能打穿。
工人文化宫在安平县城西南；火车站和汽车站在县城西北，站前广场有批发盗版光盘的，普通的光盘三块五一张，带颜色的五块。老板还吹牛逼说他的光盘和东京都是同步的……
于东和老板聊了一会儿。狡兔三窟嘛，实在手头紧卖卖盗版碟也是个手段，当然不是卖黄碟，要卖也是WIN98，AUTOCAD这些工具软件，弄一个好点的包装就说是正版软件，五块钱进货卖给单位一百，实收50开100的发票……”
县城东南有几家KTV，还有一些洗头房，里边点着粉色的灯，有穿着时髦的大姐姐站在里边，离于东最近的一家放着萧亚轩的《头发甩甩》。
头发甩甩大步的走开，不怜悯心底小小悲哀……
于东正在侧耳倾听，大姐姐把音乐关了敲着玻璃门，
“砰砰砰，帅哥，来玩啊！”
“呵呵，别不好意思，进来吧，我看你都站了挺长时间了。”
……
于东当然不会进去，十点半，他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工人文化宫。
在传达室前面的展板上，于东一眼就瞄到了那张培训中心的招聘启事。
其实于东根本没见过这个东西，都是后来听爸妈说起的，承包了工人文化宫培训中心的一家人都跳楼了……这种爆炸性新闻在安平这种小地方被讲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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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工人文化宫始建于1982年，占地200亩，主体是一栋三层大楼后边还有两个篮球场和一栋二层的办公楼和一座食堂，职能覆盖了电影院、大剧场、歌舞厅，最鼎盛时有员工一百多人。
当然那都是过去时了，现在可是1999年，下岗浪潮席卷东北。
黄宏在春晚上不都说了嘛：“工人要为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
曾经是政府全额拨款的事业单位，现在工人已经开始转岗买断工龄。
电影票卖不动，现场演出没人看，也就棋牌室还有人经常光临要不然这地方真就一点人气都没有了。
大楼侧面有间200多平的房间，原来叫群众艺术馆现在已经改造成了培训中心……里面明晃晃摆了100多台新电脑，怎么看都像一间网吧！
……
网吧门口坐着一家三口，李诚，张燕，李雪，三人皆眼神木讷，形容枯槁。
管棋牌室的孙涛溜达了过来，“老李，网吧营业执照还没办下来啊？”
李诚，“办啥办？人家说了，我用的是工人文化宫的地方，不用办执照也不用交税，但也不能开网吧，必须保留咱们单位原来的基本职能，教育、培训、娱乐，不能越界！”
孙涛，“上个月不是开的挺好的嘛，我看天天都爆满啊。”
李诚的老婆张燕满脸愤恨，“MLGB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畜生犯了红眼病，这不是把我们举报了嘛！”
孙涛，“唉，早知道这样，你还不如听单位的安排去转岗了。”
李诚无奈的摇摇头，“我才43就去档案局看大门？一个月280的基本工资，津贴，奖金啥都没有，我一家喝西北风啊？
艹，妈的，现在更完了，我看网吧生意挺好一冲动让老婆孩子都辞了职……呜呜呜……”
孙涛，“唉唉唉，老李，你别这样，车到山前必有路。”
张燕，“她爸，不怪你，我就算不买断工龄学校也不能再让我当音乐老师了，不开我这个中专生难道开那些大学生啊！”
李雪正想跟着劝爸爸两句，一抬头，一个陌生的青年站在了眼前。
青年身高大概180，五官硬朗，肤色黝黑……
于东没有180，只有177，农民的孩子有空还得帮家里下地干活，自然也白不了。
于东也在打量这一家人。
……
“诶，听说那个李诚过去还是工人文化宫的会计呢，老婆是音乐老师女儿是舞蹈演员，你说这多好的一家啊，咋就死了呢？”
“听说他欠了很多高利贷，最后人家要逼她女儿当小姐……”
“啧啧，现代社会也有这事，想不到想不到。”
……
于东想起关于李诚一家的八卦，看了看眼前的女生，身高160，体态匀称四肢修长，不拍片可惜……呃，不是，是死了可惜了。
李雪站起身，“你找谁？”
“请问这里是工人文化宫的培训中心吗？我是来应聘老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