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暮色下的交易

暮色渐浓，二狗与范举人相视一笑，眼底各藏算计。前者心中暗喜，这批签下契约的半大小子，日后皆是能征善战的精兵苗子，此番合作，无疑是宏图霸业的开篇；后者算盘打得噼啪响，免费劳力开荒、猎户猎兽，兽皮硝制后还能换银钱，堪称一箭三雕。

笑意未散，管家适时捧来笔墨。范举人挥毫如飞，顷刻间便拟好赌约，重重按下手印。而二狗则趁管家刘全不备，闪电般掏出小刀，迅速划开其手指，蘸血印在契约之上，随后长舒一口气。

刘全这才反应过来，杀猪般嚎叫：“疼！啊啊，疼，老爷，他！他！他！”颤抖着手指指向二狗。

范举人面色一沉，厉声呵斥：“嚎什么嚎！老爷我还没死呢！还有你，王家小子，当我范家好欺负？来人，把这混小子给我轰出去！”

二狗不慌不忙，慢悠悠开口：“俺听评书里讲，赌约按血手印才作数呢。”此言一出，范举人主仆俩顿时语塞。刘全气得浑身发抖，质问道：“你为何不割自己的手？”

二狗理直气壮：“俺怕疼，反正血都一样使。”

刘全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范举人慌忙泼了杯茶在他脸上，刘全悠悠转醒，哭诉道：“老爷啊，他这分明是欺负人！”说着，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范举人不耐烦地摆摆手：“别哭哭啼啼的，不嫌丢人！王家小子，你赶紧滚，记住赌约，别到时候食言！”

二狗一边往外走，一边摇头嘀咕：“真是小气，又不是要你命，不就是点血么。”

这话传入刘全耳中，他险些又晕过去，范举人更是气得将手中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据说当晚连饭都少吃了半碗。

二狗晃晃悠悠往家走，快到老槐树下时，远远瞧见一群人围在自家门口，不知在等什么。

正纳闷间，眼尖的人喊道：“回来了，二狗回来了！”王虎赶忙迎上来：“狗哥儿，俺今天去下面村子打听了。除了各家佃户，跟着你爹走的，还有六百多户活着。

其中无父无母的半大小子有六十个，闺女四十个。家里有粮、不愿签契约的有四百多户，剩下的都来了。毕竟那边人少，受灾不重，日子还能凑合。再就是咱们这些军户，该来的都来了。”二狗感激地说：“辛苦王伯了，咱们进屋说。”

进了院子，二狗见三爷爷坐在粮袋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连忙小跑过去：“三爷爷，您怎么还亲自来了？待会儿俺和叔伯们给您送粮去就行啊！”

三爷爷哼了一声：“怎么，嫌你三爷爷老了不中用？想当年，我和你爷爷……”二狗赶紧打断：“哪敢啊！三爷爷身子骨硬朗着呢，厉害得很！”心里却暗想，这故事要是听下去，今天啥事都别想干了，没瞧见大家都眼巴巴等着分粮吗？

三爷爷却不买账：“行了，少给我灌迷魂汤！长话短说，我就讲两句。”他在鞋底磕了磕烟灰，在二狗搀扶下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今天这些粮食，是王五家拿地换来的救命粮。虽说你们得派人去给王五家干活，但要是让你们拿地换，谁舍得？拿了粮食，都得记着人家的恩情……”三爷爷缓缓道

二狗见众人眼巴巴等着开口道“各家各户把粮食领回去吧。家里没大人的，也留下。还有个好消息，范举人同意咱们进山打猎了，肉三七分，皮子二八分。没意见的，明天都到大槐树下集合，打些肉回来改善生活！王虎伯，您帮忙分下粮。”

接着，他转头对李婶说：“婶，您再找几位婶子，帮忙照顾这些留下的娃，以后就负责做饭。您几位就在这儿吃饭，没工钱，行不？”

李婶爽快地应下：“中！俺这就去办，先烧点水给孩子们洗一洗，去去晦气。洗完正好吃饭，家里还有野菜和咸盐，一并带过来！”说完，风风火火地走了，二狗连句话都没来得及多问。

人群渐渐散去，二婶带着八九个婆姨，后面跟着各家汉子，急匆匆赶来：“二狗啊，你看连个做饭的地儿都没有。反正这院子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帮忙垒两三个灶台。屋里放不下，我刚才路过镇上戏台，瞧着那儿没受灾，让我家那口子和张家大哥去看看，要是那三口大锅还在，就搬过来用。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也不会说啥，毕竟他们家孩子说不定也在这儿吃饭呢。你觉得咋样？”

二狗这才如梦初醒，光想着招人，却把吃饭这头等大事给忘了。他望着院子里二百多个嬉笑打闹、抓虱子的孩子，又看看坐在大门口悠然抽旱烟的三爷爷，心中暗自叫苦。原来三爷爷早就料到这些，特意过来帮忙主持大局。

二狗无奈地走过去，见三爷爷起身要走，赶忙喊道：“三爷爷，您慢点，等等俺！”三爷爷没好气地说：“这会儿知道需要你三爷爷了？不嫌我啰嗦、嫌我老了？”

二狗赶忙赔笑，殷勤地掏出火折子给三爷爷点烟：“哪敢啊！是俺没眼力见，您老可别跟俺计较！”

二狗挠挠头：“多亏您老坐镇，要不真抓瞎了。”他望着满天繁星，眼中闪烁着憧憬，“等熬过这阵，咱们就能...”三爷爷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路要一步一步走。明早进山，可得小心。范举人那老狐狸，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夜风送来远处传来的更鼓声，二狗起身给孩子们盖好薄被。火苗在他眼中跳动，映得脸庞忽明忽暗。这场豪赌，才刚刚开始。而在范府的书房里，范举人望着染血的契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烛火摇曳间，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