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其实哑巴是瞎子，他看不见这个世界上美丽的色彩，他眼里只有黑白灰，所以他不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在那天之前他都觉得自己的娘是最美的，那些欺负自己的人是丑陋的。比如村口卖猪肉的阿伯就很丑，他光着膀子穿块布在肚子前面，整天拿着一根不知哪里捡来的木头棍，绑着一块跟他肚子上一样的布，有人来买肉他就假惺惺拿着棍子挥一挥猪肉上的苍蝇。相比之下，哑巴觉得买青菜的大姨好看很多，因为他娘常常跟大娘买菜，却从不光顾猪肉那家。

今天哑巴喝了太多水，一下课就马不停蹄的跑进茅厕里边，刚出来就看见村里那几个混混在找一个女孩麻烦。女孩大叫一声，哑巴看到女孩，齐耳的短发，短发上别着小小的红色发卡，白色发带把额头遮住一半，发带下面是一双透着光的眼睛。哑巴说那眼睛很大，大到关住了他，关住了整个世界，哑巴透过一切阻碍看见那双眼里的世界，五彩斑斓。哑巴哭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后来他说，他突然能看见了，看见这个美丽世界的颜色。

哑巴眼里含着泪，拿起了旁边洗厕所的拖把，冲了过去。拖把沾屎犹如吕布在世，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英雄救美，至少小哑巴是这样认为的。

不出意外的话，傍晚放学时，哑巴就要挨一顿揍了。让他意外的是这次挨揍的并不止他一个，两个鼻青脸肿的男孩像同病相怜的绝症病人，不知道为什么抱在了一起，哑巴还在哭，眼泪滴在男孩肩膀上，像岩浆。男孩也哭了，边喘边哭，很滑稽。哑巴看到又笑了，笑起来眼泪就滴进了嘴里。咸的，哑巴说。男孩也笑了，用衣角抹了抹眼泪，哑巴这时才看清。

“你的眼睛怎么有一只是蓝色的。”哑巴说罢哭的更大声了。

“你别怕，这个是天生的，他们都笑话我。”男孩瞪着眼看哑巴，显得那只蓝色眼睛更大了。

哑巴看见周围的一切都带有色彩，哭的愈发厉害了，他以为是哑巴害怕了，不知怎么做，也跟着哭起来。两个男孩像发泄般坐在地上哭光了眼泪，哑巴先站起身，男孩跟在他身后。黄昏暖黄的夕阳下，两个男孩一前一后低着头前进。

“我叫哑巴。”

“我叫蓝眼睛。”

哑巴笑了，蓝眼睛也笑，两个人走在乡间泥泞的小路上，踩出一排排脚印。夕阳真美啊，哑巴说。那晚哑巴偷偷在日记本上写下一句话：想住进她的眼里，看她的风，她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