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挺妳

阿德勒说：「要有被讨厌的勇气。」

我是连「鼓起勇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讨厌，社交圈把我扫地出门，外加贴标签——不受欢迎生物示意图：李肥肥，验证通过。

那天阳光极好，照得像老天爷在用强光灯帮我做羞辱直播。我正放在教室一隅，吃我的吃奶酥面包，小书突然转头，一脸要爆料宇宙级秘密：「31027，我有事要跟你说。你听完不能哭哦！」

哇，开场这么震撼，我还以为他要告白！哎哟，人家害羞啦，心脏都帮我捏了朵玫瑰花，脸红红，嘴颤颤。结果他说的不是爱情，是发社交死亡通知书。

「你……不要再对小娥太好，最好不要跟她讲话。」

他凑近，用一种「防偷拍但又想被偷听」的神秘语气。

我脸一变：「为什么？她最近对我很冷……难道她不高兴，我的数学作业都不给她抄？」

小书严肃地说：「她说她不太喜欢你，甚至……讨厌。」

「……哦？」我感觉我的人格被拖出去打了一顿，人格险是没有保单在卖的。

「她说你嘴巴大、说话吵、牙齿黄、语音像八点档反派外加配音不对嘴……还说你是橡皮糖，一直黏着她，阴魂不散。」

神鱼肥肥在我脑内浮现，翻着眼睛说：「我早警告过你，别在友情卖场买打折品，包装好看但货物过期。」

我心里一惊，想解释什么，神鱼却又悠悠说：「没事啦，反正单身狗也有春天，只是你这只狗要脱单很慢，脱双容易些，呵呵，别气馁。」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小书继续补刀：「我觉得她讲得还不够精确。你那样根本是半兽未进化版本，还没解锁社交技能的那种。」

我只能深吸一口气，假装自己是圣人，眼泪都在眼眶里摇摇晃晃像快满出来的水杯：「谢咯，感恩师父，赞叹师父，今天被讨厌又更上一层楼。」

「你别生气嘛，我是真的挺你的！我是可以和半兽和平共处的人类代表。迪士尼拍过《美女与野兽》，那我们就拍《帅哥与野兽》，我演帅哥，你演……也不用演了，就照实上阵。」

我看着他那张欠打的脸，差点拿橡皮擦当飞刀：「你也没好到哪去，沙皮狗的嘴都比你香甜！」

「哇，这样讲我很感动耶。那我演沙皮帅哥，你演牙齿黄的斑马也行，反正我都挺你，咖啡挺失眠，无碍。」

「我烦得要命，你闭嘴！现在不是你练脱口秀的时候！」

我整个人炸开，心情像坏掉的秒针，时快时停，可能下一秒就崩了：「你知道什么！这件事连你都知道，代表全班都在看我笑话！牙齿黄，我现在想钻地洞，而且是直通地心的那种深度！」

我们俩沉默，像两颗同时掉进深渊的肉松面包与奶酥面包，躺在洞底，干瘪到没人想捡。

神猫肥肥站在窗外，懒洋洋地甩着尾巴吐槽：「这年头八卦比功课流通，你还想靠嘴交朋友，不如靠作业让人抄。」

她歪头看着我，冷冷道：「加油啦，最惨的时候还没来呢——等你被列入小娥关税1000%名单才叫进化完毕。」

过了好一会儿，小书终于收敛了嘴角那条搞笑曲线，很正经地说：「你记得我挺你就好。」

虽然我被女生放生，但这句话就像数学考卷上唯一得分的一题，0分与1分的差别，在于0分空、1分有，聊胜于无。考1分仍会被爸妈打，但有自我安慰到。

我点点头，眼泪打转，没让它掉下来，因为这段剧情我已经不想当女主角了。

小娥……的确不是我真正的朋友。她喜欢和文静的美秀交朋友，她选择了温柔、倾听和我没有的那些人格特质。我只能接受，最美的梦通常伤我最深。

「没有了小娥，我在这班就像掉进火锅的白饭，没有汤底可搅，只能干捞着吞。」

于是我只好爱上数学。数学不会背叛我，他会用分数爱我。他冷静、有距离、能思考、解法清楚，不会突然说我像黏上橡皮糖，甜腻。

我最大的改变还有，每天早上出门前，会把牙齿刷得干干净净，差点选用钢丝牙刷。

我下课不再找小娥聊天，只算数学。那三周，我是数学之神的信徒，在算式里寻找心灵庇护，直到有天……某个新朋友伸出了手，友情出现了小小的春芽。

这才知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虽然我是那匹失去的马，而且还是跛的。

但至少，我开始懂得自己站起来的姿势，

即便……像只牙齿黄的半兽在数学世界里走跳。

神猫肥肥放学后，跟着我的脚步回家，眯着眼说：

「没关系啦，你这么惨，连天道都会侧目，何况人间友情？先活着，再说奇迹。麻烦牢记每日刷牙两次，每颗牙齿都要刷到。」

自从发生小娥在背后说我坏话的那天起，小书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很少离开座位，常常不动声色地多陪我一下。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就是会用那种“我懂你，你现在真的很可怜”的眼神看我，我快要用头壳去撞墙，牙齿去磨光墙柱。

坐在他身后的我，感受到他的善意靠近，心里竟不是感动，而是羞愧！我的脸热得像铁板烧，眼神像迷航的 GPS一样，只敢飘来飘去，就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为了逃避这种让我“害羞到想钻进粉笔盒”的窘迫，我开始疯狂跑动，拉人说话，搞得像在校园里上演《姐姐妹妹站起来》。

我有时找红娟、有时找惠惠、有时找芳芳，这三位都是有女伴的，跟她们聊天我完全没有道德压力。反正我已经放弃治疗，决定在310班当一棵孤独的仙人掌，没人浇水也能自己活。

我像打游击战的绿林兵，一看到谁旁边有空位就冲过去卡位。三人行、四人行，五人凑桌游，我通通都行。我只求短暂的陪伴，就像在冰箱里翻到一杯还没过期的布丁一样兴奋。

大家也都知道我“落单窘迫症”发作得很严重，所以都愿意救我出苦海。她们会说：“好啦，陪你一下啦，不然你又要去操场搬砖头。”于是我就笑嘻嘻地黏过去，顺便吸一口友情的氧气。

神鱼肥肥悠悠浮出水面：“你这根本是友情补给游击队，一天打好几场人际关系保卫战，不累？”

神猫肥肥窝在树下翻书：“不如演《乘风破浪的姐姐》，播种情谊靠疯狂奔走，护肝补心靠无脑聊天。”

找不到女生时，我才会偷偷滑回座位，凑到小书那边。他偶尔装高冷、偶尔装傻白，明明也很 enjoy我跟他哈啦。有时我教他数学，他教我英语，一堂课下来，我们两个都没学会，但至少笑话有同步。

这样无心插柳、柳成花圈的日常互动，让我跟小书之间越来越熟，不知不觉，我竟变得比以前更吃得开！根本不用再讨好小娥，更不用每天提心吊胆怕被排挤，我反而活得更像自己，更自在。

神鱼肥肥叹气：“当初你一颗破碎的友情心，如今开出十二朵友情花，连我都想帮你记一大功一支。”

神猫肥肥把书往空中一丢：“谁说分裂人群的不是‘恶势力’？你这根本是‘和平系恶霸’，笑笑地压制全班。”

是的，我在各路友情之间飞来飞去，嗡嗡嗡像只勤劳小蜜蜂，结果阴错阳差地促成了310最大女生联盟的诞生——我们班赫赫有名的“十二姐妹”。

我们不搞恶势力，只搞怪；兼搞笑，互相亏来损去。但就算这样，全班没人敢惹我们，因为我们笑着也能把别人“社交谋杀”掉。虽然没什么结盟仪式，也没谁拿出小指歃血为盟，我们十二人却真的像一家人，互相扶持，笑点共享，连食物也能共用一口。

虽然我到现在还是没有那种“从早黏到晚”的专属闺蜜糖，但能当十二姐妹的一员，我已经觉得像中大乐透。

从小娥事件我学到一个道理——别为了一棵腐树，放弃整片会呼吸的森林。

我跟小书依旧打打闹闹、互相吐槽，有时一起等夕阳染红校园，有时一起收书包边走边聊。只是……现在多了一个变数——叫小慧。

小慧是我们旧班有名的完美女孩，她曾被“四女”欺负，话虽然变少，但依旧聪明、自信、温柔、坚定，说话像棉花糖，笑起来像春天的流云。她的气质仿佛自带柔光滤镜，连氧气都会绕着她走。更惨的是，她还是小书的聊天同盟，两人常常说说笑笑，互动自然到像一对旧识。

那天下课，阳光斜洒进教室，小慧坐在小书旁边，低着头问他一道自然课的问题。

她的声音柔柔的：“这题……我不太确定，是不是把水循环分成四个阶段？”

小书笑了笑，低头帮她翻书：“对，有蒸发、凝结、降水、跟地表径流。这里有图。”

两人靠得很近，小慧的发丝几乎飘到小书的书页上，那画面像什么？像偶像剧主角准备谈恋爱的那一秒，《小幸运》不停轻柔播送。

我坐在后排，目睹这一幕，差点把我的奶酥馅掉落到自己裙子上。小书什么时候理化变强了，还能教人？小慧要问理化，应该来问我吧，我才是专业的。

不是吧……学水循环也要用眼神循环？

神鱼肥肥浮出水面，声音带着忧郁的泡泡：“她是春日的微风，你是寒冬的暴雨。”

神猫肥肥边舔爪边翻白眼：“这根本不是三角恋，是人生多选题，你连题目卷都还没写上名字。”

我故作轻松地转头拉住红娟，装没事：“欸欸欸，我跟你讲，我昨天在电视上看到一只会说话的猫咪……”

红娟：“肥肥，你不要又讲神猫肥肥了，那是你心魔作祟吧？”

我干笑两声，内心却在哀号：为什么小慧这么温柔？为什么她说话像有滤镜加慢速？为什么小书会笑成那样？以前他只有在我跌倒时才笑得这么真心耶！

神鱼肥肥哼哼唧唧：“是因为你跌倒时很有戏剧张力，他被灾难现场吸引。”

神猫肥肥点头：“现在他变得太正常，你失去搞笑优势，他自然会转向温柔系啦！”

我咬着吸管喝豆浆，喝到一半，豆浆突然倒冲回来，呛到我鼻子，眼泪直飙。

红娟吓一跳：“欸欸你怎么哭了？”

我抽抽噎噎地说：“我……我只是豆浆噎到了啦，没事，我这人连液体都不肯轻易放过我。”

神猫肥肥悠悠说：“别哭，哭完再去练练你的主角光环，好歹也该给你个特效。”

神鱼肥肥低语：“或是你干脆写情书吧，虽然你的文笔一看就像数学讲义。”

我看着那一抹阳光中的小慧，气质安静如兰；而我自己——像是一整盆打翻的九层塔。

但我没有放弃，我告诉自己：我虽然不是最温柔的那一个，但我一定是最努力抢座位的那个，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