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完颜亮微操
六月初的汴梁皇城，暑气渐浓。
雕梁画栋的宫殿内，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意，却驱不散殿中奢靡的热浪。
十二名乐师跪坐殿角，指尖流淌出的靡靡之音在鎏金柱间萦绕不绝，大殿中央，十六位舞姬正翩然起舞，薄如蝉翼的纱衣随着曼妙身姿飘动，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完颜亮半卧在龙榻上，手指随着乐声轻敲鎏金扶手。
这位大金皇帝鹰目如炬，颌下短须修剪得一丝不苟，身着一袭玄色常服龙袍。
“陛下，再饮一杯吧。”一名得宠的妃子捧着鎏金酒樽娇笑着款款而来。
完颜亮大笑着接过酒杯，正要一饮而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一名内侍慌慌张张地跑进殿来，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中加急军报的封泥已经碎裂，“东平府急报！”
完颜亮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猛地掷出酒樽，金杯在地砖上砸出清脆的声响，殷红的酒液在汉白玉地面上蜿蜒流淌，宛如一道血痕，“说！”
内侍声音带着颤抖，但不敢不清晰：“石抹荣都统……城破……身死……”
“什么？这个废物！”完颜亮暴怒而起，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
瓜果点心滚落一地，吓得殿内众人纷纷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完颜亮大步走向仁安殿，龙袍下摆翻卷如怒涛，殿外值守的侍卫见他面色铁青，纷纷低头屏息，生怕触了霉头。
仁安殿内，十二盏鹤灯静静燃烧，尚书左丞纥石烈良弼正伏案批阅奏章，狼毫笔尖在宣纸上沙沙作响。
南京留守耶律安礼捧着茶盏站在窗前，眉头紧锁地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烛火摇曳间，将两人疲惫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砰！”
殿门被猛地撞开，沉重的木门砸在墙上，发出震天巨响。
完颜亮龙行虎步的踏入殿中，他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燃烧着骇人的怒火。
“陛下……”二人连忙起身行礼。
完颜亮一声不发，将急报重重摔在纥石烈良弼的桌案上。
纥石烈良弼颤抖着捧起密报，越看脸色越是惨白。
“传旨，”皇帝的声音冰冷无情，“将石抹荣的妻子和子女，全部赐死。”
听到完颜亮的话，纥石烈良弼惊愕抬头：“陛下，石抹荣虽然丢失城池，但也是力战而亡，以死殉国，就算不厚赏他的家眷，也不该如此啊！”
他壮着胆子继续道：“请陛下收回成命。”
“砰！”
完颜亮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笔架上的紫毫笔齐齐跳起。
他眼中凶光毕露，指节捏得咯咯作响：“这个狗才不仅丢了东平府，更让梁山草寇拨乱山东，搅得两路天翻地覆！
现在山东的叛贼大者占据城邑，小者退保山泽！最可恨的是东平府卡在了运河咽喉上，影响了朕的南征大计！朕恨不得把这个蠢货千刀万剐！”
殿内静得可怕，只能听见烛花爆裂的噼啪声。
完颜亮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袖，声音忽然平静得可怕：“去，赐他妻子一根弓弦，要上好的虎筋弦。”
他转身走向殿门，又补了一句，“让他的子女看着母亲上路。”
一直沉默的耶律安礼终于开口，他整了整绯红官袍的衣襟，声音沉稳却坚定：“陛下，运河乃南征命脉，如今贼寇盘踞要冲，粮道受阻，老臣斗胆进言，不若先除肘腋之患，再图……”
“够了！”
完颜亮猛然转身，他眼中寒芒暴涨，右手已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佩刀上。
耶律安礼却恍若未觉，依旧保持着躬身奏事的姿态，他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下垂，却掩不住眸中那份固执。
这个契丹老臣先后上过数道秘谏劝阻南征，如今已被完颜亮贬为南京留守。
若不是念在他素有廉名，不好动手，完颜亮早把他干掉了。
“传旨。”皇帝突然松开刀柄，“着金吾卫上将军，万户完颜福寿，总制山东两路兵马都统制事，即日率本部精锐开拔，朕要看到梁山贼寇的人头，垒成京观！”
完颜亮说罢，随即冷哼一声，猛地拂袖转身离去。
完颜福寿接到诏令时，正在校场上操练亲兵，他赤裸着上身，挥舞着狼牙棒与亲兵对攻。
六月的骄阳炙烤着校场，黄土地被晒得发烫。
“上将军！”亲兵单膝跪地，双手高举着鎏金诏盒。
完颜福寿随手将狼牙棒扔给亲卫，粗壮的手指掰开诏盒上的火漆。
随着诏书展开，他那张布满横肉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狰狞的笑容，左颊一道贯穿的刀疤因兴奋而泛着紫红色。
“传令！”他声如洪钟，“点齐两个猛安，随我奔赴山东！”
三日后，官道上尘土遮天，完颜福寿骑在一匹汗血宝马上，碗口大的铁蹄将碎石踏得火星四溅。
六千铁骑如黑云压境，每个骑兵都配备了三匹战马，鞍鞯上挂满狼牙棒、骨朵等重兵器。
队伍最前方，二十面黑底金狼旗在热风中猎猎作响。
“报！”一名塘骑从烟尘中疾驰而来，战马人立而起，前蹄还在空中踢腾，骑士已经滚鞍下马。
他满脸尘灰，嘴唇干裂出血，却仍保持着标准的军礼：“博州八百里加急！”
完颜福寿接过急报，粗壮的手指小心地展开薄如蝉翼的纸张，随着目光移动，那双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竟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好！好！”他拍着大腿，一声厉喝，“台答蔼猛安！”
队列中应声跃出一骑，马上的将领精瘦如铁，鹰目如电，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你率本部，急行军前去支援。”完颜福寿将急报递给他，“梁山那群水洼里的老鼠狡猾得很，许你临机专断之权，博州刺史也归你调遣。”
台答蔼接过急报，目光如刀般快速扫过，抱拳道：“末将定不负所托！将贼人头颅铸成京观！”
完颜福寿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转向另一名猛安：“我等继续向兖州进发，梁山贼人已是板上鱼俎上肉，无需再耗费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