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8章 金人谋划
翌日辰时,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薄雾笼罩着东平府的城墙,守夜的士卒正打着哈欠,眼皮沉重如铅。
忽然,城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
“开门!快开门!”一个衣衫褴褛的农夫站在护城河边,双手拢在嘴边呼喊,“我是郓城县人士,与晁盖天王有旧!有要事禀告!”
他衣衫褴褛,裤脚沾满泥泞,草鞋已经磨破,显然是连夜赶路而来。
守城士卒面面相觑,不敢擅自做主。
一名老兵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来人,低声对同伴道:“这厮面生得很,你看他那双手,虎口有茧,分明是常年握刀的手,哪像个庄稼汉?莫不是金人的细作?”
另一人摇头:“若是细作,怎敢这般明目张胆叫门?说不定真是有要事相告。”
老兵啐了一口:“你懂什么?金狗狡诈得很!”
他转身对身后的同伴喝道,“你们盯紧了,我去禀报天王!”说罢,快步向城楼奔去。
不多时,晁盖、刘备、吴用等人匆匆登上城头。
晨风拂过,吹动晁盖的衣袍,他手扶垛口,俯视城下,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农夫抬起头来,微光中露出一张面若重枣的脸,长须随风微动,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
“天王可还记得郓城县的旧友?”
刘备心头猛地一跳,这张脸,这长须,这眉眼,他几乎要脱口喊出‘云长’二字!
但随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关羽怎会在此?
可即便如此,他的目光仍忍不住在那人脸上流连,心中波澜难平。
晁盖仔细端详片刻,忽然面露喜色,大笑道:“可是郓城县朱仝兄弟?”
“正是小弟!”朱仝抱拳行礼。
晁盖大喜,连忙下令放他进城,吊篮缓缓放下,朱仝进入城中。
“朱仝兄弟!”晁盖亲自上前搀扶,大手在朱仝肩头重重拍了两下,“几年不见,你这把美髯更威风了!”
说着将他引入城楼,转头对亲兵喝道:“快取热茶来!把昨夜炖的羊肉也端上来!”
朱仝接过茶碗,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茶水顺着胡须滴落,显然渴极了。
“朱仝兄弟怎会来此?”晁盖接过空茶碗,眉头微皱,“你这般狼狈……”
朱仝突然单膝跪地,抱拳道:“天王!还请救我郓城县乡亲的性命!”
晁盖一惊,连忙扶起他:“兄弟何出此言?快快道来!”
刘备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血腥与汗臭的气息,想来也是一番血战。
朱仝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昨日午时,济州两千拐子马突然杀到郓城县。他们没带签军,便在城中大肆抓丁,掳走百姓数千……我与雷横兄弟亦在其中。”
刘备眉头微皱,心中暗忖:“金人此举,莫非是要驱民攻城?”
朱仝继续道:“天王领梁山义军,一日攻破东平府,山东谁人不知天王威名?雷横兄弟与我商议,不如阵前倒戈,助天王击败金兵!只求天王到时派精兵接应,救我郓城县百姓!”
晁盖闻言,拍案大喜:“好!我得二位兄弟相助,如虎添翼!何愁金兵不破?”
当即命亲兵为朱仝准备饭食,兵刃和战甲。
朱仝拜谢离去后,刘备低声问道:“天王,此人是否可信?”
晁盖笑道:“玄德多虑了。当年我与宋江杀了金狗落草,若非雷横、朱仝暗中相助,早已命丧黄泉,他们绝不会出卖我等。”
吴用轻摇羽扇,沉吟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若他们假意投诚,实则赚城,我等危矣。”
刘备点头:“我们城外尚有董平一支兵马,不必从城内调兵。若朱仝真心相助,便以响箭为号,里应外合。”
晁盖抚掌称善:“就依玄德之言!”
巳时三刻,东平府外,两支金军立寨于城前五里处,旌旗猎猎,却始终按兵不动。
既不派斥候扫荡外围营寨,也不见民夫打造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数千金兵只是坚守不出。
城头上,晁盖扶着垛口,眉头拧成了疙瘩,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砖上的箭痕。
他转头对左右道:“这两支金军的主将究竟在打什么算盘?既不攻城,也不退兵,就这么干耗着?”
刘备凝视远方金营,金军营寨布置得极有章法,济州军居左,博州军居右,两营之间留有百步间隙,却各设了拒马、壕沟,显然是互为犄角之势
他沉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金人素来骄横,今日却如此谨慎。”
此时金营大帐内,济州来援的是济州防御使温都离本人,他年约四旬,面色白皙,一身铠甲擦得锃亮,与寻常金将的粗犷截然不同。
“废物!”他突然抓起案上的银杯狠狠砸在地上,“石抹荣这个废物!堂堂山东西路都统,坐拥坚城精兵,竟一日就被草寇破城!”
他本是打着如意算盘前来救援,石抹家乃朝中显贵,若能在此战中露脸,说不定能被提携入京,从此远离这刀头舔血的边镇生涯,谁曾想……
“大人息怒。”亲兵小心翼翼地拾起银杯,“博州夹谷孛堇到了。”
温都离强压怒火,整了整衣甲,邀请博州孛堇夹谷突进入大帐对坐饮酒。
温都离撕下一块烤羊肉,油脂顺着手指滴落。
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夹谷老弟,尝尝这济州汉人改良的烤羊腿,味道当真不错!”
夹谷突接过羊肉,咬了一口,油脂顺着络腮胡子往下淌,点头赞道:“确实鲜美。”
温都离眯起眼睛,压低声音:“老弟,咱们真没必要拼命,城头上那杆大旗,那颗头颅,就是石抹荣。”
夹谷突想起东平府城头的旗杆上,悬着一颗人头。他倒吸一口凉气:“那是……都统大人?”
“正是石抹荣”,温都离冷笑道,随手将一块骨头扔在地上:“待会儿让签军去攻城,咱们的撤了便是。”
夹谷突迟疑道:“这……陛下若怪罪下来,我一个小小孛堇,如何担待得起?”
温都离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老弟多虑了!都统大人身死城破,陛下要怪罪也是怪他,况且兖州兵马迟迟未至,驰援不力,到时候参他们一本,这黑锅自然有人背!”
他凑近几分,口中喷出的酒气混着羊肉的腥膻:“况且,陛下如今一心南征,粮草皆经运河南下。梁山贼占了东平府,就像一把刀抵在运河咽喉,陛下必派大军清剿。”
“到那时……”温都离舔了舔嘴唇,“不正是你我升官发财的好时机?”
夹谷突恍然大悟,举杯笑道:“高!实在是高!”
二人碰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