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镇长护女起争端
祠堂的烛火被穿堂风卷得忽明忽暗，苏灵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让开！都给老子让开！“
厚重的木门“砰“地被撞开，镇长白守正裹着靛青棉袍冲了进来，腰间的玉佩撞在门框上发出脆响。
他身后跟着两个手持火把的家丁，火光映得他额角青筋直跳，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白绫时，瞳孔骤然收缩。
“瑶瑶！“白守正踉跄着扑过去，将女儿揽进怀里。
白绫本就散乱的鬓发此刻更显狼狈，眼尾的脂粉被泪水晕成暗红，见着父亲瞬间便嚎啕起来：“爹！
他们冤枉我！
说我...说我害那些小崽子！“
赵铁握着腰间的捕快腰牌上前：“镇长，人证物证俱在，令爱确实——“
“住口！“白守正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燃着怒火，“我白家世代守着清安镇，我女儿从小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会害那些娃娃？
赵铁，你当捕快几年了？
吃的穿的都是镇民纳的粮，如今倒帮着外人冤枉良善？“
苏灵上前半步，袖中指尖轻轻掐住掌心。
她能感觉到白绫身上那股阴秽之气还未散尽，混着祠堂里残留的檀香，像根细针往鼻腔里钻。“镇长，白姑娘是否良善，看看这些东西便知。“
她转身指向靠墙的木桌，上面摆着从白绫闺房密室搜出的物件：七个用红线缠紧的布偶，每个布偶心口都插着生锈的铁钉；一叠画满扭曲符咒的黄纸，边角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最底下压着本旧账册，翻开的那页记着每月十五夜的“香烛用量“。
“布偶上的生辰八字，与失踪孩童一一对应。“苏灵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符咒是引邪咒，需要用活人的血祭——“她指着黄纸边角的暗褐，“这是童子血，赵大哥找镇医验过了。
至于账册...“她翻开账册推过去，“每月十五白姑娘都说去普济庵礼佛，可普济庵的老尼说，这半年她只去过三次。“
白守正的手按在账册上，指节泛白。
他盯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看了许久，突然抬手将木桌掀翻。
布偶、符咒、账册噼里啪啦落了一地，烛火被震得熄灭了两盏，祠堂里顿时暗了大半。
“一派胡言！“他喘着粗气，脖颈的青筋像蚯蚓般爬动，“我女儿从小身子弱，连杀鸡都不敢看，这些邪门东西肯定是有人栽赃！“他突然转向苏灵，目光如刀，“林姑娘，你刚醒过来时疯疯癫癫，如今倒成了断案的行家？
莫不是...莫不是你自己想谋什么？“
“爹！
就是她！“白绫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指甲几乎要戳到苏灵面门，“她装疯卖傻骗大家同情，其实早就盯上我了！
那天我在河边遇到阿沅，她非说我害了那小崽子，可阿沅根本就是自己掉水里的！
还有那些布偶，肯定是她偷偷塞进我密室的！“她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尖锐的颤音，“你以为大家会信你？
你就是个疯子！
疯子！“
苏灵后退半步，却被陈墨稳稳挡住。
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白姑娘，“陈墨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像浸了铁的丝弦，“阿沅出事那晚，你身上沾了水藻的腥气——清安镇的河只有后山水潭长水藻，而阿沅正是在后山水潭被找到的。
至于密室...“他顿了顿，“锁芯里的铜锈是新刮的，除了你，谁能天天去你闺房？“
白绫的笑容僵在脸上。
赵铁弯腰捡起那本账册，拍了拍上面的灰：“镇长，属下刚当捕快时，您说'捕快手里的不是锁链，是公道'。
如今公道在这儿，属下不敢放。“
祠堂里的气氛像绷紧的弓弦。
白守正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白绫惨白的脸上。
他突然蹲下身，轻轻擦掉女儿脸上的泪痕：“瑶瑶别怕，爹在这儿。“然后猛地站起来，手指几乎戳到赵铁鼻尖，“赵铁，我现在以镇长的身份命令你，放人！“
“镇长！“赵铁急得额头冒汗，“这案子牵扯七条人命——“
“人命？“白守正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白家守了清安镇三代，我媳妇难产死的时候，你们说'镇长夫人命数该如此'；我儿子发烧烧死的时候，你们说'小少爷福薄'。
现在我女儿被冤枉，你们倒跟我讲人命？“他抓起地上的布偶狠狠摔在苏灵脚边，“要证据是吧？
我现在就撕了这鬼东西，看你们还拿什么冤枉人！“
苏灵盯着脚边破碎的布偶，突然感到指尖一阵刺痛。
那是阿沅的触感，比之前更清晰，像有双冰凉的小手正攥着她的食指，一下一下往祠堂后墙指。
她低头看向白绫，正撞进对方发红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慌乱，只有一丝藏得极深的得意。
“等等。“苏灵出声喝止，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冷意。
她弯腰捡起半块布偶，红线间露出一点青灰色的碎屑，“镇长，你知道这红线是用什么染的吗？“她抬头看向白绫，“是古林里的血藤，只有每月十五子夜才会流汁。
白姑娘身子弱，怎么能独自去古林？“
白绫的瞳孔骤然收缩。
苏灵继续道：“还有这些符咒，我在古林的断碑上见过类似的纹路。“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黄纸上扭曲的符号，“那碑刻着'镇灵'二字，是百年前镇压古林怨灵用的。
白姑娘，你一个深闺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些？“
祠堂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声响。
白绫突然尖叫起来：“够了！
你以为你是谁？
不过是个外来的疯女人！“她猛地扑向苏灵，却被陈墨一把推开。
白绫撞在柱子上，额头立刻肿起个青包，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盯着苏灵嘶吼：“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
那你就去查啊！
去古林！
去看那些...那些...“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
苏灵的指尖再次刺痛，这次她看清了——阿沅的记忆里，白绫跪在密室的蒲团上，对着墙上一幅褪色的画像磕头。
画像上的男人穿着青衫，腰间挂着块玉牌，上面刻着个“顾“字。
“够了！“白守正突然捂住白绫的嘴，他的脸色比白绫更白，“瑶瑶病了，我带她回去请大夫。
赵铁，你要是敢拦，明天就别穿这身捕快服了！“
赵铁攥着腰牌的手在发抖。
苏灵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摇头。
她看着白守正半拖半拽地将白绫带出祠堂，看着家丁们收拾满地狼藉，看着陈墨弯腰捡起那半块带“顾“字的玉牌残片。
“苏姑娘？“陈墨的声音带着担忧。
苏灵望着门外漆黑的夜色，古林方向吹来的风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她摸了摸发烫的指尖，那里还残留着阿沅传递的画面：褪色的画像，刻着“顾“字的玉牌，还有白绫跪在蒲团上时，墙上影子里那个比她高出半头的轮廓。
“陈大哥，“她转身时笑得很轻，“明天陪我去镇志阁查查旧案吧。
有些事...该见见光了。“
祠堂外，白守正扶着白绫走过青石板路。
白绫突然抬头，月光照亮她脸上的泪痕，却照不亮她眼底那团暗火。
“爹，“她轻声说，“那个疯女人，知道的太多了。“
白守正的脚步顿了顿。
他望着镇外黑黢黢的古林，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将女儿的手攥得更紧：“先回家。“
夜风卷起一片枯叶，打着旋儿飘进祠堂。
落在苏灵脚边的枯叶背面，隐约能看见暗红的痕迹——像极了血藤的汁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