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容器之躯

仓库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在水泥地面上投下惨白的光晕。柯凡靠坐在一个旧木箱上，肋部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过，但每一次呼吸仍带来隐约的刺痛。

楚航将微型硬盘插入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蓝光映在他凝重的脸上，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加密很复杂...但不是无法破解。“他喃喃自语，敲下最后一行代码。

硬盘内容如潮水般涌现在屏幕上——数百张高清照片，全是那块神秘石板各个角度的拍摄；几十个文档，密密麻麻的笔记和解析；还有几段模糊的视频，显示张教授和周雨桐在实验室研究石板的场景。

“这就是...“周雨桐声音轻颤，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不敢触碰，“张教授失踪前我们整理的全部资料。“

柯凡凑近屏幕。石板上刻满了奇特的符号，既不像文字也不像图案，更像是某种二者的结合。有些符号边缘泛着微弱的荧光，即使在照片中也清晰可见。

“这些符号...“柯凡皱眉，“我好像在哪见过...“

“系统界面？“楚航敏锐地猜测。

柯凡心头一震。没错，那些符号的排列方式与系统技能图标下的底纹极为相似，只是更加古老、原始。

“让我来。“周雨桐坐到电脑前，深吸一口气，“当我看这些符号时，它们会...自动重组。“

她凝视着屏幕，瞳孔微微扩大，手指开始在键盘上敲打。随着她的输入，那些古怪的符号在文档中逐渐被翻译成现代文字：

【洪水将至...方舟已备...王者之器...承载神魂...后世觉醒...容器就绪...】

“这都什么意思？“林小北挠着头问道。他坐在楚雨旁边，不时担忧地看一眼仍在昏睡的少女。

周雨桐没有回答，继续翻译着。随着更多内容的呈现，一个惊人的故事逐渐浮出水面：

五千年前，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预见到灭世洪水，他们建造方舟保存文明火种，同时创造了十二件“王者之器“，用于承载最杰出的十二位领袖的“神魂“（意识与记忆）。洪水过后，幸存者建立新文明，而“王者之器“则散落世界各地。石板的最后部分警告说，当“容器“就绪时，沉睡的“神魂“将会苏醒，而“王者之器“将寻找新的宿主...

“所以'方舟'组织...“柯凡声音干涩，“是那个古老文明的后裔？“

“而'王者之器'...“楚航推了推眼镜，“就是你体内的系统？“

柯凡胃部一阵紧缩。如果系统是某种意识传输装置，那他的身体岂不是...

“容器。“周雨桐轻声道出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词，“石板说，当'容器'足够强大时，'神魂'就会苏醒并占据它。“

仓库内一片死寂，只有电脑风扇的嗡鸣。柯凡想起黑袍人的话——“你的系统...那不是偶然获得的礼物，而是精心设计的实验“。原来“实验“的真正目的是筛选合适的“容器“！

“等等，“林小北突然开口，“如果柯凡是'容器'，那我们这些没有系统的能力者又是什么？“

周雨桐继续翻译石板的边缘文字：“这里提到...'血脉稀薄者，仅得片羽之力'...我们可能是那个文明的后代，遗传了部分能力，但不够完整。“

楚航突然调出一张照片放大：“看这个符号！“

照片显示石板的角落刻着一个金色王冠标志，与柯凡系统界面的主图标一模一样。

“王者之器...“柯凡喃喃道，“它在选择宿主...“

“不，不是选择。“一个陌生的男声从仓库阴影处传来，“是匹配。“

所有人瞬间警戒。柯凡挡在楚雨前面，激活了系统技能；楚航手摸向腰间的手枪；林小北抓起一根铁棍；只有周雨桐呆坐在原地，眼睛盯着声音来源。

从阴影中走出的，正是那个穿黑色风衣的中年男子——K-5。他比柯凡在图书馆见到时更显疲惫，眼角的皱纹深刻如刀刻，左眼的蓝光在昏暗的仓库中格外显眼。

“放松，我不是敌人。“K-5举起双手示意无害，“如果我想伤害你们，早在图书馆就不会救你了，K-7。“

“你跟踪我们？“柯凡没有放松警惕。

K-5笑了笑：“你的朋友楚航是个出色的黑客，但在隐藏行踪方面还欠火候。“他指了指楚雨的监控屏幕，“那些摄像头反而暴露了你们的位置。“

楚航脸色变得难看，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安全措施会被反向利用。

“你到底想要什么？“柯凡直截了当地问。

“合作。“K-5走近几步，在距离众人三米处停下，“我知道你被协议X困扰，而我知道如何解除它。“

柯凡心头一震。解除协议X？这意味着摆脱系统的死亡威胁！

“凭什么相信你？“楚航冷声问，“你也是'方舟'的人。“

“曾经是。“K-5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是'王者计划'的首席研究员，直到发现实验的真正目的。“他指了指自己的左眼，“这系统是我亲手设计的，但我不知道高层打算用它来复活古代的'神魂'。“

柯凡和楚航交换了一个眼神。K-5的话与石板内容吻合，增加了可信度。

“证明一下。“柯凡说，“告诉我协议X到底是什么。“

K-5叹了口气：“终极测试。系统会在宿主达到一定强度后自动启动，要求宿主在限定时间内击败指定目标。表面上是评估战斗能力，实则是筛选合适的'容器'——只有最强的身体才能承载古代'神魂'。“

他调出自己的系统界面展示给柯凡看——比柯凡的更加复杂，多了几个未见过的高级选项，但同样有一个血红色的倒计时：

【协议X剩余时间：12:45:22】

“你也有协议X？“柯凡惊讶地问。

“所有系统宿主最终都会触发它。“K-5苦笑，“我已经躲了六个月，时间所剩无几。“

楚航突然插话：“如果你真是首席研究员，为什么不直接移除系统？“

“系统一旦激活就无法简单移除。“K-5摇头，“它已经与宿主的神经系统深度融合。强行剥离会导致脑死亡。“他看向柯凡，“唯一的办法是摧毁'方舟'的主服务器，那会终止所有子系统。“

柯凡想起红衣人K-0称K-5为“叛逃者“。如果K-5真的背叛了“方舟“，那么他们的确有共同利益。

“就算我相信你，“柯凡说，“我们怎么找到那个主服务器？又怎么摧毁它？“

K-5露出今晚第一个真诚的微笑：“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你。主服务器藏在'方舟'总部，有重重防护。但系统宿主靠近时，会引发共振现象，削弱部分防御。“

他调出一张地图投影：“总部在这里，城外青龙山地下设施。我知道所有安全通道和防御弱点，但需要至少两个系统宿主同时攻击不同节点才能突破。“

柯凡看着地图，陷入沉思。K-5的计划听起来可行，但风险极高。而且他还没有完成协议X的任务...

“我需要时间考虑。“他最终说道。

“我们没有时间！“K-5突然激动起来，“你的协议X还剩多少？60小时？我的不到13小时！一旦我的系统自毁，你就再也没机会知道如何摧毁主服务器了！“

“咳咳...“一阵微弱的咳嗽声打断了他。楚雨醒了，正挣扎着坐起来，脸色苍白如纸。

“小雨！“楚航立刻跑到妹妹身边，“感觉怎么样？“

楚雨的目光却越过哥哥，直直盯着K-5：“你...你的未来断断续续...像坏掉的电视...“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怎么回事？“柯凡震惊地问，“她的情况比之前更糟了！“

楚航迅速检查妹妹的状况，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在发烧...脉搏微弱...天启那些混蛋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K-5走近观察：“能力反噬。预知类能力消耗的是生命力本身。“他轻轻翻开楚雨的眼皮，“看她的瞳孔...细胞端粒正在异常缩短。“

“什么意思？“林小北紧张地问。

“意思是每次使用能力，她都在缩短自己的寿命。“K-5严肃地说，“天启的实验加速了这一过程。“

楚航的脸色变得可怕：“有办法治疗吗？“

K-5犹豫了一下：“理论上...系统宿主的神经代码可以暂时稳定她的状况。就像输血一样，把部分系统能量转移给她。“

“怎么做？“柯凡立刻问。

“需要宿主自愿建立神经链接。“K-5看着柯凡，“但这会消耗你的荣耀点和经验值，可能影响战斗能力。“

柯凡没有丝毫犹豫：“告诉我步骤。“

K-5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点头：“将你的手掌贴在她的额头，然后调出系统传输协议...“

“等等！“楚航突然打断，“这会不会有危险？万一这是某种控制手段...“

“哥...“楚雨虚弱地抓住哥哥的手，“我相信他...那个穿黑衣服的人...他未来虽然模糊...但没有恶意...“

楚航挣扎了片刻，最终让开位置，但手始终放在枪柄上。

柯凡按照K-5的指示，将右手轻轻放在楚雨滚烫的额头上。她的皮肤薄得几乎透明，能看见下面青色的血管。

“现在调出系统，寻找'神经链接'选项。“K-5指导道。

柯凡照做，果然在系统深处找到一个隐藏菜单。建立链接的瞬间，他感觉一股暖流从体内涌出，通过手臂流入楚雨体内。系统界面的荣耀点数字开始飞速下降：300...250...200...

楚雨的身体逐渐停止颤抖，脸色恢复了些许血色。而柯凡却感到一阵虚弱，像是跑了马拉松般精疲力尽。

【神经链接建立成功！荣耀点-200，经验值-15%！】

【当前等级：4级（65%/400）】

链接断开后，柯凡踉跄了一下，被林小北扶住。楚雨则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感觉...好多了...“她的声音虽然仍轻，但比之前有力多了，“而且...那些画面不再强迫我看了...我可以控制它们了！“

楚航紧紧抱住妹妹，向柯凡投去感激的目光。柯凡勉强笑了笑，虽然虚弱，但看到楚雨好转，心中涌起一股暖K-5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有趣...自愿的能量传输竟然比强制抽取更有效率。天启的实验方法完全错了。“

“因为他们只把能力者当实验品。“周雨桐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张教授说过，'方舟'和天启都是一丘之貉，只在乎力量，不在乎人。“

K-5没有反驳，只是苦笑：“我曾经也是那样的人...直到发现高层打算用系统宿主作为古代'神魂'的容器。“他看向柯凡，“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叛逃了？“

柯凡点点头。如果系统的最终目的是让某个古代意识占据他的身体，那么他与“方舟“确实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我有个问题。“他看向K-5，“为什么红衣人K-0要猎杀协议X的目标？如果系统需要筛选最强宿主，为什么要提前清除我们？“

K-5的表情变得复杂：“因为'方舟'内部有分歧。保守派认为现代人的身体无法承受古代'神魂'，强行融合会导致灾难。他们派出K-0清除所有实验体，阻止融合发生。“

“而激进派想要继续实验。“柯凡明白了。

“没错。黑袍观察者属于激进派，他们相信能找到完美匹配的'容器'。“K-5叹了口气，“我属于...看到真相后吓坏了的派别。“

楚雨突然轻声说：“他说的是实话...我能感觉到。“

柯凡看了看楚雨，又看了看K-5，做出决定：“好，我加入你的计划。但有个条件——先帮我完成协议X的任务。“

K-5挑眉：“除了我，你还有两个目标？“

“周雨桐算一个。“柯凡点头，“红衣人袭击她时，我成功阻止，系统已经判定我'击败'了她。“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周雨桐，她有些不安地推了推眼镜：“所以我现在是...你的任务目标？“

“理论上是的。“柯凡尴尬地说，“但我不打算伤害你。系统对'击败'的定义很模糊，可能只需要证明比你强就行。“

“另一个目标呢？“K-5问。

柯凡犹豫了一下：“就是你。“

仓库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楚航的手移向腰间的手枪；林小北抓紧了铁棍；周雨桐退后一步；只有楚雨依然平静地看着K-5。

出人意料的是，K-5大笑起来：“有意思！系统认为你需要击败我？“他摇摇头，“那它高估你了，K-7。我的系统版本虽然比你旧，但经过六年磨合，我能调用的功能是你无法想象的。“

“所以你不会配合？“柯凡警惕地问，暗中准备激活技能。

“相反。“K-5出人意料地说，“我接受你的'挑战'。但不是现在。“他调出自己的系统界面，“我的协议X剩余时间不到12小时，而你的还有60多小时。我们先摧毁主服务器，如果成功后你还活着...再来解决我们的'比试'。“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柯凡点头同意：“成交。“

“很好。“K-5露出满意的表情，“接下来24小时是行动关键。'方舟'总部每48小时换防一次，明晚八点有15分钟的交接空隙，那是我们最佳突破时机。“

他调出几张蓝图投影：“总部有三层防御：外围巡逻队，中层的自动武器系统，以及核心区的K-0克隆体。“

“克隆体？“楚航震惊地问，“红衣人不只一个？“

“十二个。“K-5的答案让所有人倒吸冷气，“K-0是唯一被成功复制的系统宿主，虽然能力只有原版的70%，但足以致命。“

柯凡想起图书馆遭遇的红衣人那非人的速度和力量——那还只是70%的实力？原版该有多恐怖？

“行动计划分三步。“K-5继续道，“首先，我和K-7从东侧通风管道潜入，破坏电力系统；然后楚航远程黑入中控电脑，关闭自动武器；最后我们一起突入核心区，摧毁主服务器。“

“我呢？“林小北问。

“你和周雨桐、楚雨留在安全处。“K-5说，“如果我们在24小时内没有回来...就带着石板资料去找媒体，把一切曝光。“

楚雨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又变得苍白。她抓住哥哥的手臂：“不...不对...我看到...血...很多血...计划有问题！“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K-5皱眉：“你看到什么了？“

楚雨闭上眼睛，似乎在集中精力：“两条路...一条全是血...另一条...“她突然瞪大眼睛，“数字！红色的数字...3...2...1...然后黑暗...“

“倒计时？“楚航猜测，“某种爆炸？“

K-5脸色突变：“不好！总部有自毁程序！如果检测到无法阻止的入侵，系统会启动倒计时，三分钟内摧毁整个设施！“

“那我们只有三分钟时间撤离？“柯凡问。

“更糟。“K-5面色凝重，“自毁程序启动后，所有出口都会封锁。我们需要提前设置后门...但这需要内部人员的权限卡。“

周雨桐突然开口：“张教授...他失踪前给过我一张奇怪的卡，说是'以防万一'...“

她从钱包夹层取出一张半透明的蓝色卡片，上面印着“方舟“的标志和一个数字：7。

K-5倒吸一口气：“七级权限卡！张明远怎么会有这个？“他接过卡片检查，“这是真的！可以绕过大部分安全系统！“

“张教授说过...他在加入大学前曾为某个秘密组织工作。“周雨桐回忆道，“后来发现组织的真实目的后就逃走了...“

“所以他也是叛逃者。“柯凡恍然大悟，“这就是天启抓他的原因。“

K-5小心地收起卡片：“这张卡救了我们的命。自毁程序启动后，我们可以用它打开西侧的紧急通道。“他看向楚雨，“小妹妹，你还看到什么？“

楚雨摇摇头，精疲力尽地靠在哥哥肩上：“太模糊了...只有碎片...一个金色大厅...很多管子...还有...“她突然皱眉，“一个声音在说'容器就绪'...“

柯凡和K-5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金色大厅——很可能是主服务器所在；“容器就绪“——难道是指系统宿主达到某种标准？

“我们需要休息和准备。“K-5打破沉默，“明天下午五点在这里集合，然后前往总部。“他看向柯凡，“特别是你，K-7。神经链接消耗了你大量能量，需要时间恢复。“

柯凡确实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不仅是身体上，精神上也像被抽空了一样。系统界面的荣耀点只剩下80，勉强够用一次大招。

“有个问题一直困扰我。“他看向K-5，“为什么我的系统是基于'王者荣耀'游戏？如果'王者之器'是古代遗物，为什么会用现代游戏作为界面？“

K-5笑了笑：“这是我最得意的设计。系统本身是古代科技，但需要一种现代人熟悉的'包装'才能顺利融入宿主意识。“他耸耸肩，“我选'王者荣耀'是因为它英雄技能多样，便于系统模拟不同类型的古代能力。“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柯凡又问了另一个关键问题：“如果我体内的系统被摧毁...我会怎么样？“

“最初我以为是脑死亡。“K-5坦诚道，“但后来发现，如果操作得当，系统可以安全剥离，只移除'方舟'的控制部分，保留已经强化的身体素质和能力基础。“

这比柯凡预期的好得多。他原本准备付出更大代价。

“最后一个问题。“他直视K-5的眼睛，“为什么选择帮我？你完全可以找其他系统宿主合作。“

K-5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仓库里的每个人：“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在得知系统真相后，第一反应是救人的宿主。“他轻声说，“其他宿主要么想利用系统获得力量，要么吓得只想逃跑...而你，K-7，你值得信任。“

这个回答让柯凡有些意外。他看向楚航，对方微微点头，似乎也认同K-5的判断。

“好了，休息吧。“K-5走向仓库门口，“明天见。别担心，我会甩掉所有跟踪者再来。“

他离开后，仓库内陷入沉默，每个人都在消化今晚的信息。楚航安置妹妹睡下；周雨桐继续研究石板资料；林小北负责警戒；柯凡则靠墙坐下，检查系统状态。

【协议X剩余时间：62:17:39】

【当前任务：击败指定能力者(1/3)】

【警告！系统检测到异常代码活动！】

柯凡皱眉。异常代码又出现了，而且比之前更活跃。他尝试追踪来源，发现它们来自系统最底层的某个隐藏分区——正是那个闪烁的“协议X“图标所在处。

更奇怪的是，当他集中注意力观察这些代码时，竟能隐约“听懂“它们——就像听到远处模糊的对话。代码似乎在重复某个词，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词：

【容器...容器...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