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7章 崩逝
次日,城外锦山上。
一男一女背着筐,在山上转悠。
裴衡小心翼翼割好一株草药,在放进背篓里。
云儿擦擦额头上的汗,问道:“这个能卖多少钱?”
裴衡扎紧袖子,道:“大概二十来文。”
才二十文,云儿心里感叹,看来平民百姓挣钱实属不易,转了大半个山头,才找到这么一株草药,结果还不值多少钱。
她抬着僵硬的腿,跟在裴衡的后面。
日头照得她白皙的脸颊泛红。
她用手稍稍挡点光的耀眼。
一个草帽盖在她头上。
“戴着这个好些。”
对方为她仔细戴好后,才转身继续原来的路。
云儿跟在他身后,拉起话闲聊:“你认草药的本事,师从何人?”
裴衡轻声回道:“我阿爹,他原先是个大夫。”
难怪这么熟练,无论是辨别草药,还是储藏保存的方法,他都了如指掌。
此时,裴衡已经在俯身挖起另一株草药。
说起他父亲,云儿好奇道:“那你为何没有子承父业,而是投身科考?”
按理说,他父亲去世,裴衡该更想继承父亲医术才对。
裴衡手中的镰刀一停,随后恢复如常道:“我的父亲死于一桩冤案。”
这几个字,隐藏了千言万语。
所以,裴衡努力考取功名,是为了他的父亲?
云儿自觉闭了嘴,歉意道:“我不该问这个,勾起你的伤心事。”
裴衡嗓音温和:“无妨,如若他人问,我或许介怀,但是你,我不会在意。”
这样的另眼相待,云儿微惊。
再回神时,裴衡率先登上高坡:“把手给我。”
目光柔和。
与她见过的男子完全不同,眼神中没有天然的狩猎性。
更多的是谦和。
带着让人安心和舒服的气场,似乎在他面前,可以去依赖和依靠。
也许,这才是她该靠近的人。
她浅浅一笑,将手搭了上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日日过下去。
裴衡与云画相处的越来越融洽。
转眼就是要科考的日子。
云画想着要送裴衡去科考。
一早就起来置办各种各样的物件。
最后出门时,裴衡扶着额头,疑惑道:“这些,我都要带走?”
大大小小包袱四五个。
云画将最后一个包袱塞进他怀里,自然道:“不知不觉就收拾出这些了。”
裴衡笑得无奈。
用手指点点她的脑袋。
“小呆子,科考有严规,除衣物笔墨,其余一律不准带入内。”
云画露出微惊的神情。
但又转成失望。
“那就没法子了。”
裴衡安慰道:“你的心意,我记着。”
随后,从她发髻上取下一支珠钗,“我有了这个就足矣。”
云画低头一笑。
贡院前,人群密集。
全是来送学子科考的家眷。
云画看着裴衡走远,眼瞅着就要入院内,又突然调转方向回头。
裴衡跑了几步路,微喘道:“若我出来,我想向你正式提亲。”
云画脑瓜子嗡嗡地响。
忽听得官差喊道:
“时辰快到,请各位学子快快入内。”
云画替他着急,脱口道:“我晓得了,你快快进去。”
推着他往前走几步,裴衡一步三回头道:“等我。”
裴衡跟她认识的众多男子都不一样。
温润如玉,性情纯良,不会算计他人。
对他,她是有些......
念着他最后说的话,她心里总是甜滋滋的,连嘴角都不自觉挂上一抹笑意。
直等着贡院门前没了人影。
她才恋恋不舍的走回小院。
丝毫没留意角落里那抹熟悉的人影。
颜鹤脸色如故。
只是不声不响地进了贡院。
云启是此次科考的主事人。
负责监督此次科考顺利进行。
月白衣裳的人,立于书架前。
“殿下,找到公主了。”
颜鹤的声音,从门外飘进门内。
就听得书被重重地放回的声响。
此时,什么都还不知情的云画在街上随意逛着。
“卖套炒栗子勒!”
香味四散。
云画心情好,道:“给我两斤。”
那小贩刚打包好一袋,递到云画手里。
就见街上开始乱作一团,
涌现出许多官兵,驱赶所有小贩速速离开。
大声嚷道:“太子出行,闲杂人等回避。”
太子?!
云画心里泛起丝丝冷意。
赶紧往旁边巷子钻。
“公主。”
颜鹤冷脸挡在她面前。
云画仍旧否认道:“你认错了。”
任凭她往何处走,颜鹤始终挡在她面前。
云画商量道:“你就当作没见过我,我暂时不想回去,再让我玩些时日就回白云观。”
颜鹤看向这双楚楚可怜的眼睛。
可惜,她的事儿,轮不到他来做主。
云画见颜鹤不为所动,开始着急。
她一转身,乌鸦鸦的一群官差跪在她身前。
齐声道:“恭迎公主回宫。”
最后,那些跪着的人又自觉让出一条路。
几月不见的云启,出现在她眼前。
脸色阴沉,眼角都挂着寒意。
他盯着她一字一句道:“还没玩够?”
随意一瞥,见到她手里拿着袋糖炒栗子,质问道:“宫里的山珍海味,你不要,现在吃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云画皱眉,“平民百姓吃得,我为何吃不得?”
“你是平民百姓?”
云画又被噎住。
再不等她多说一句,云启直接拉着她的手,牵着往前走。
只有拉着她的那一刻,云启的心顿时彻底安放下来。
而云画也没有挣扎,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马车走了一会儿。
云画掀开车帘一看,这是去皇宫的方向,她对那闭目养神的人道:“不回白云观?”
云启睁开眼,吐出震惊人的消息。
“父皇病重多日,危在旦夕。”
云画惊得手里的栗子散落一地。
恨不得飞回皇宫。
云启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抚道:“无妨,来得及来得及。”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在颤抖。
座上的那位,不是他亲生父亲,可却是她的亲生父亲。
他能理解此时她的心有多乱。
马车一到皇宫的那刻。
云画立马飞奔父皇寝殿。
数月前还精神抖擞的父皇,现下就瘦的得只剩一把骨头,形如枯槁。
云画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父皇,云画来晚了。”
浓浓的鼻音。
云帝混沌的眼睛变得清明,欣慰道:“我儿回来了。”
只这一句,云画哭得更加厉害。
“都是云画不孝,不知道父皇病得这么重,还在外游荡,惹得父皇伤心了。”
云帝用手摸摸趴在他胸前哭泣的人儿。
“别哭,父皇老了,人老了,终有这么一天。”
云画知道父皇确实大限将至了。
一日比一日进的米食还少。
最后一日,云帝把云启叫到床前。
看着跟另一个人极其相似的脸。
云帝气若悬丝道:“你长得其实不像你母妃,像你阿爹。”
云启震惊,双眼微睁。
云帝继续道:“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的皇儿,是那个人的血脉。”
“可那又如何,我命中无子,这天下终归需要一个人来当皇帝。”
云启低头,沉默半晌,最后凝重道:“我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是您心如明镜。”
他跪着磕了三个响头。
“我有愧于您。”
云帝带着对生死的淡然,“这个皇帝,我当得太久了,没有她在,我太孤单,现在我终于可以与她相会了。”
这个她指的是先皇后。
“我只有一桩事放不下。”
云启洗耳恭听。
“我的云画年纪小,我死后,她又无母可依,我就望你能护着她,为她撑腰,若是有合适的人,就为她指一桩好婚事,让她余生平安喜乐就好。”
云启心内杂陈,眼波流转后。
云启郑重道:“我会让她余生安乐。”
云帝放下心地闭了眼。
丧钟响了好几下。
不悦而同,哭声四起。
皇帝崩逝,太子即位,即是新皇。
丧事按先帝遗言,与先皇后同葬。
云画待在自己的紫霞阁,袖子里藏了一把匕首。
在所有人退下之后,那个从地狱爬出来的人,走了出来。
身穿玄色暗纹龙袍的云启,犹如无人般,再不避讳地入了这紫霞阁。
瞧见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一见他,就蹦得老高。
脸上写满敌意:“这是我的宫殿,出去。”
云启没有动怒,一抬手,那大门就被人从门外关上。
那一刹那的声响,激起云画心里一哆嗦。
她一步步往后退,对方却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