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玻璃幕墙里的困兽

仁济医院VIP病房的落地窗映出陆家嘴的霓虹，苏青柠在心率监测仪的嗡鸣中醒来时，闻到了白兰花混着消毒水的气味。

“你昏迷了十七小时四十二分钟。“低沉的男声从暗处传来。她转头看见顾承泽站在心电图机旁，袖口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蜿蜒的缝合疤痕，“脊髓液检测显示GM1抗体阳性，建议你做基因测序。“

苏青柠攥紧被角。床头柜上摆着她的青玉镯，旁边是吃剩的甘草片，铝箔板被捏出月牙形的褶皱——和父亲焦虑时的小动作一模一样。

“顾先生对渐冻症很了解？“她故意用指甲划过喉管，“连代偿呼吸的手法都像神外科医生。“

玻璃窗突然映出林薇恩的身影。她拎着爱马仕鳄鱼皮包倚在门框上，红底高跟鞋在地面敲出蛊惑的节奏：“承泽，波士顿的专家已经到了会议室。“她晃了晃手机，“你若不出现，明天承泽资本做空中医药股的新闻就会出现在彭博社头条。“

顾承泽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疤痕在锁骨下方若隐若现：“林总监，你父亲在开曼群岛的账户昨天刚转入三千万美金。“他擦拭金丝眼镜的动作像在给手术刀消毒，“需要我向董事会解释那笔钱的用途吗？“

苏青柠看着林薇恩瞬间惨白的脸，突然想起上周在中药市场见到的场景。父亲蹲在潮湿的库房里挑拣发霉的黄芪，而林氏药业的人正把成箱的虫草倒进粉碎机——那些本应送往青囊堂的药材。

“顾总还是去开会吧。“她拔掉手背上的留置针，血珠溅在雪白床单上，“我要去给张董送新熬的药膳。“

手腕突然被攥住，顾承泽的体温比常人低，像她药柜最底层藏的寒玉砭石。他指尖按在她跳动的桡动脉：“你现在的心率不足以支撑走到电梯间。“

林薇恩突然轻笑出声。她走到窗前按下遥控器，遮光帘徐徐展开，露出对面大楼的LED巨幕——正在播放承泽资本收购社区医院的专题报道。镜头扫过中医科被封存的药柜，苏青柠看见父亲常用的紫铜秤被扔进废品箱。

“多亏承泽的决断，那些骗人的把戏终于...“林薇恩的话被破门声打断。

“柠柠！“带着药香的风卷进来人，白大褂下摆还沾着车前草的汁液。程砚秋将保温桶重重砸在医疗车上，党参鸡汤的香气瞬间充盈房间，“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苏青柠怔怔看着青梅竹马的医师。程家与苏家比邻而居三十年，此刻他胸前的工作牌却写着“瑞金医院神经内科“，和顾承泽的沉香木手串缠在一起。

顾承泽松开手的动作像被毒蛇咬到。他盯着程砚秋扶在苏青柠肩头的手，忽然从西装内袋抽出钢笔，在床头卡上划出刺耳声响：“明天上午十点，肌电图检查。“钢笔尖突然折断，墨汁溅在程砚秋的医师执照上，“程医生亲自操作？“

林薇恩突然把香槟泼向苏青柠。程砚秋转身去挡，液体却径直穿透他扬起的白大褂——那只是全息投影。

“承泽资本最新研发的医疗AI。“林薇恩晃着空酒杯，“是不是比活人更听话？“她涂着车厘子色甲油的手指划过顾承泽的领带，“就像你投资的中医AI诊疗系统，很快会让所有中药铺消失。“

苏青柠的耳鸣突然加剧。她看见程砚秋的投影在波动，真实的他此刻应该正在苏家老宅替父亲针灸——就像这十年每个雷雨夜做的那样。而顾承泽袖口的沉香珠串，正与她腕间断开的玉镯产生诡异共振。

暴雨砸在玻璃幕墙上的瞬间，顾承泽突然扯断珠串。108颗沉香木珠滚落满地，他在林薇恩的尖叫声中握住苏青柠流血的手腕：“十七年前新华医院609病房，有个小女孩每天偷渡中药进来。“他声音像淬火的银针，“她总说'小泽哥哥，等你能站起来了，我带你看真正的银杏树'。“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警报。苏青柠在剧烈头痛中看见记忆碎片：苍白的少年蜷缩在轮椅里，膝盖上堆着泛黄的《本草纲目》，窗外暴雨倾盆而至时，他颤抖着撕碎所有折纸鹤。

“那个承诺...“顾承泽将沉香珠按进她掌心，疤痕在唇角绽开，“我每天复健十二小时，在华尔街厮杀十年，收购七十八家医疗机构...“他眼底泛起血色，“不是为了看你死在AI诊疗时代！“

林薇恩的高跟鞋声消失在走廊尽头。程砚秋的投影闪烁两下突然熄灭，最后传来的声音是瓷器碎裂的脆响——来自苏家老宅的方向。

苏青柠在混沌中听见父亲沙哑的嘶吼：“顾家小子！当年你母亲跪着求来的续命散...“声音戛然而止，变成忙音。

雨幕中的陆家嘴像座水晶牢笼。顾承泽将苏青柠抵在落地窗上，身后是万丈深渊般的城市霓虹：“现在轮到我问你——愿不愿意陪我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