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时光

量子育儿舱悬浮在空间站观测台，莹蓝色营养液里漂浮着我们的女儿顾星蘩。她后颈的胎记是完美的脉冲星图案，每当J1935+2154爆发γ射线，那个印记就会泛起微光。

“第127次基因表达实验。“顾承泽的智能手套在透明舱壁划出数据流，“星云酶活性又提升了37%。“

我调整着母乳分析仪，全息屏上突然跳出危险预警。星蘩的线粒体正在吞噬人造营养粒子，代谢速率是常人的十倍。舱内温度骤升的刹那，顾承泽将我护在身后，用身体挡住爆裂的防护罩。

“别怕，“他抹去我睫毛上的冷凝冰晶，“还记得我们的肝细胞...“

育儿舱突然发出天籁般的嗡鸣。爆裂的防护罩碎片悬浮成猎户座形状，星蘩睁开眼的瞬间，所有金属残片温柔地降落在她掌心。我们手腕的共生监护仪亮起新提示：检测到量子纠缠态。

那场改写人类伦理的庭审进行到第49小时，顾承泽解开衬衫露出心口纹身时，旁听席的基因学家集体起立。全息投影将我们的DNA螺旋投射在穹顶，嵌合度数值仍在缓慢攀升。

“根据《生命共同体法案》第13.7条...“法官的智能法槌自动敲响，“当基因嵌合超过33.3%，法律将认定二位为...“

“比婚姻更永恒的联结。“顾承泽握住我颤抖的手。他植入人工肝脏的部位正在发烫，我们的监护仪项链闪烁出脉冲星特有的摩尔斯电码。

陪审团的光脑突然全部黑屏，顾明远的冷笑刺破寂静：“你们敢让怪物延续血脉吗？“他按下藏在假肢里的引爆器，却在下一秒被自己的轮椅禁锢——星蘩的胎动频率触发了安保系统的量子锁。

星蘩的指尖在课桌轻点，全息银河便在她眸中流转。教室穹顶模拟着J1935+2154的星域，当脉冲信号到达地球的瞬间，她突然举起小手：“老师，这颗星星在唱歌。“

天文学教授的手写笔僵在半空。监控视频显示，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深空望远镜真的接收到了有规律的射电暴。最年迈的院士颤巍巍调出五十年前的档案：顾承泽在林悦孕期提交的《胎儿星际感知假说》。

“妈妈，“星蘩放学时把玩着脉冲星模型，“爸爸说你的肝脏里住着他的星星。“

我望向正在操场调试量子对撞机的顾承泽。他白大褂下的康复支架泛着冷光，却精准接住女儿抛来的反物质电池。三个人的监护仪同时唱起歌谣，那是J1935+2154在创世之初的心跳。

产房的无影灯比手术室更冷。我攥着顾承泽移植给我的那部分肝脏，感受胎动与脉冲星信号的共振。产科AI第七次发出警告：“胎儿线粒体正在变异，建议终止...“

“继续妊娠。“顾承泽将脑神经接口插入分娩台，“启动共生模式。“

他的意识流突然涌入我的视觉皮层。在量子纠缠的奇异视界里，我看见星蘩的胚胎细胞正在吞噬我的白细胞，而顾承泽的肝细胞像守卫般筑起屏障。当第一次宫缩来临，空间站恰好与脉冲星形成三点一线。

“抓紧我。“顾承泽的机械义肢捏碎镇痛泵，“还记得紫藤花廊的79步吗？“

我在剧痛中咬破他的嘴唇，血腥味混合着记忆汹涌而来。那年复健时他摔在我身上说的情话，此刻化作产床边的全息投影：79个星系的诞生过程，恰好是女儿的第一声啼哭时长。

星蘩的校服裙摆沾满陨石尘，她正用稚嫩的手指校准射电望远镜。顾承泽的智能轮椅悄无声息滑入观测站，漆黑夜空中，J1935+2154的星辉突然暴涨。

“爸爸看！“星蘩举起手绘星图，墨迹未干的轨迹与实时监测数据完全重合，“星星说它认识你心脏的形状。“

我整理着她散落的演算纸，发现每张背面都画着三口之家。在那些稚嫩的涂鸦里，顾承泽的轮椅总是闪着星光，我的白大褂印满脉冲星，而她自己长着透明的翅膀。

“妈妈，“她突然将听诊器按在我肝脏位置，“你的星星在说早安。“

顾承泽的唇轻轻贴上我术后疤痕。在我们相拥的阴影里，星蘩的胎记绽放出星云般的光晕，将整个观测台笼罩在淡紫色的量子场中。深空探测器传回最新影像：脉冲星周围浮现出三个环绕运行的光点。

####【永恒时：星碑】

百年后的追思会上，新任理事长启动了我们封存的记忆晶体。全息影像里，顾承泽正给星蘩讲解银河列车原理，我腹部的肝移植疤痕在夕阳下泛着柔光。

“根据顾星蘩院士遗愿，她的骨灰将搭乘探测器前往J1935+2154。“播音员的声音带着量子干扰杂音，“与她同行的还有父母的生命晶体...“

深空画面突然剧烈抖动。当探测器穿越脉冲星磁场时，三枚晶体突然迸发强光。星际尘埃在强辐射中重组，逐渐凝成两大人形牵着小女孩的轮廓。它们手捧地球形状的光团，正朝着银河幼儿园的方向前行。

天文台的警报在此刻响起。所有监测仪都显示同组数据：J1935+2154的脉冲周期，已校准为人类心跳频率。而在最新接收的射电暴中，包含着我们婚礼那日未说完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