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3000年来的未来观时间意识的历史

通过理解过去人类如何叙述和构建未来，我们可以更深刻地认识到未来思维的重要性。探索“历史中的未来”及其与“当今的未来”之间的联系，会让我们准备好去创造更明智的未来。

我们对未来，以及未来与时间的关系的看法一直在不断进化，这样的进化与人类意识的发展交织在一起。文化历史学家和意识研究者提供了充分的证据，表明进化论并非只有查尔斯·达尔文的生物学理论。关于文化和意识进化的理论，早在18世纪后期就已经在德国唯心主义和浪漫主义哲学家（如格奥尔格·威廉·弗里德里希·黑格尔、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和弗里德里希·威廉·约瑟夫·谢林）中间传播。在许多20世纪思想家的著作中都有一个核心议题，即人类意识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不断进化。这些思想家包括鲁道夫·斯坦纳、德日进、让·盖布瑟、尤尔根·哈贝马斯、马歇尔·麦克卢汉和肯·威尔伯。意识的进化影响了我们看待时间和未来的历史。

文化历史学家盖布瑟所著的《始终存在的原初》一书，凝结了他20年间对人类意识研究的成果。他提出，整个人类历史上先后发展出五种意识结构，他称之为古老意识、魔幻意识、神话意识、心理意识和（正在涌现的）整体意识。盖布瑟、斯坦纳和威尔伯还提出，时间意识随着人类意识的进化而变化。英国社会学家芭芭拉·亚当在社会时间和未来方面著述颇丰，并在所著的《时间》一书中借鉴了盖布瑟对文化史的详细研究。从事多元未来研究的社会学家埃莉奥诺拉·马西尼则以社会学、历史学和人类学术语对时间和未来进行了分析。以下是对盖布瑟的意识结构的简要描述，包括他和其他思想家如何将每种结构与相应的时间意识类型联系在一起。

早在有历史记载之前，最古老的人类体验着原初的意识，不过对此我们了解甚少。盖布瑟的观点是，最早的人类生活在一种前时间的体验中，他称之为“始终存在的原初”或“永恒的现在”。女性主义未来主义者伊万娜·米洛耶维奇将这个最早的阶段称为梦境时代或永恒的现在。

盖布瑟称，直至冰河时代到来之前，早期生活在大自然中的狩猎采集者、游牧民族和穴居人经历着这种魔幻意识。他称他们的时间意识为“永恒性”，并指出作为现代人类的我们，在聆听音乐或享受其他愉悦体验时，也能体会到这一感觉。芭芭拉·亚当使用“前时间的时代”一词来描述这个古老的时代。和魔幻意识一样，彼时的人们与整个世界有一种内在的联系和统一感。

魔幻意识后来转向了神话意识，人类从游牧生活过渡到定居的农业村庄，随后建立地球上第一批城市与此发生在同一时期。神话意识与语言系统的发展密切相关，这些语言系统使得复杂的神话、象形文字、天文学和更加复杂的社会群体的形成成为可能。盖布瑟称这个神话时期的时间意识为“有节奏的/循环的”时间观。马西尼表达了一致的看法，并指出佛教文化和印度文化的神话叙事中也可以发现循环性的时间观点。

盖布瑟等学者认为理性意识起源于古希腊伟大哲学家活跃的时代。这一时期，字母书写、哲学、数学、精英教育和正式的法律体系的发展，推动了智力和文化的飞跃。盖布瑟、斯坦纳和威尔伯都指出，线性时间概念在这一时期开始萌芽，并由此引发了我们今天基本的未来观念。马西尼认为线性时间的概念同样起源于古希腊——古罗马时代，她用箭头作为其象征。后来，箭头在科技不断发展的近代也成为进步的象征。她同样指出，自从20世纪70年代罗马俱乐部发布《增长的极限》报告之后，线性时间总是与进步联系在一起的观念逐渐失去了阵地。

第五种意识结构被盖布瑟称为整体意识，萌芽于文艺复兴时期，并随着科学、哲学及人权的进步，在个体和文化群体中的影响力逐渐增强。它与发展心理学家认定的更高级的推理方式同步发展。在盖布瑟看来，整体意识是意识的最高级形态，与最高级的时间意识相关联。盖布瑟将这种时间意识称为“时间自由”或“时间的凝聚”，在这种状态下，我们能够体验到所有不同文化的时间感，而不局限于某一种。马西尼则以螺旋来象征这种最高级形态的时间意识，其中圆圈和箭头融为一体，并借鉴了系统科学家和意识研究家欧文·拉兹洛的成果。

这些不断演进的时间观念，在过去的数千年间改变了我们对未来的感知。与整体意识相关的新兴时间意识，则会塑造我们今后的时间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