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们会永远铭记
离开贝克街221B号时，夜色已深。
叶延戴上帽子，穿过熟悉的雕像长廊，再一次回到了书屋。他沟通萨姆和萨拉，取回了那本属于自己的游记。
在“马斯格雷夫典礼”的标题下，他开始记录下属于自己的新版本游记。
叶延以意念作笔，用他的视角来书写昨天发生的一切，那个关于古老的献祭仪式、贪婪与救赎的故事。
待书写完毕，叶延沉默地将游记合上。他起身走向书架，把书放回原处。
【管理员，您的情绪似乎很低落，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书屋的声音在叶延的脑海中响起，带着它们特有的平稳，却又不失关切。
“不，没什么。只是有些许烦恼而已。”
【什么烦恼？】
萨姆和萨拉的声音微微拔高。
屋内的灯火不断跳动，仿佛在呼应着这份焦虑。
【管理员，如果有什么是我们可以为您效劳的，请您尽情吩咐我们！】
整个书屋的灯愈发明亮，萨姆和萨拉试图以这种行动来表达它们的忠诚。
闻言，叶延沉默了一瞬。
他叹息着转过身，目光扫过书屋内寥寥无几的藏书，轻声问道：“萨姆、萨拉，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这个书屋还会迎来第二位管理员吗？”
【管理员大人！】
书屋声音颤抖，罕见地用上了敬称。
【您是想要抛弃我们吗？】
整个藏书室的灯光都随之明灭不定，在橡木书架上投下不安的光影。
“不，不是，你们误会了。”
叶延连忙摆手解释，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我是想说，我毕竟只是一个凡人，是有寿命限制的。”
他垂下眼眸，手指摩挲着书架。
“我没办法像你们一样存活几千年，假如我死了，会有新的管理员找到你们吗？”
书屋内陷入长久的寂静。
良久，萨姆和萨拉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只是话语中带着前所未有的低沉：
【会有的……】
书页无风自动的沙沙声，像是无声的啜泣，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但是……】
萨姆和萨拉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
【但是……您永远都是第一个找到我们的人，直到我们灵魂消亡......我们依旧会记得，您推开大门时的每一个细节。】
“这样就好。”
叶延坐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有哪个普通人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危机，他也不例外。
从福尔摩斯那里得知自己已经以远超常人的速度踏入能力者的第二阶段，即将沉沦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最终坠入第三阶段的疯癫，他实在难以保持冷静。
但好在此事并非无解。
福尔摩斯本人就是从这种状态中恢复过来的。他私下告知，是一位神秘存在相助，才得以从梦境中脱身。
叶延心知肚明，这位神秘存在很可能是司辰，或是与司辰相关的存在。
既然有希望，他自然不会绝望。
只是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像福尔摩斯那般幸运，恰好接触到那位仁慈的神秘存在。他虽持有一篇指向弧月的祷文，但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打算使用。
司辰可不是他们种花家的神仙。
天知道召唤来的那位存在，会不会在降临的第一时间就将他当作祭品吞噬。
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叶延轻声说道：“萨姆、萨拉，我有个请求。”
书屋柔声回应。
【请说，管理员。】
“请把我的游记一直放在靠近大门书架的第一排。”叶延的目光穿过层层书架，落在那扇挂着铜铃的大门上：“无论以后会来多少任管理员，保证下一任管理员在推开这扇门时，能够第一时间看到我的书。”
书架的微光温柔地闪烁着，像是萨姆萨拉在默默记录这个重要的约定。
“我要让人知道。”叶延的眼中闪过一丝怀念的光芒：“这个世界曾经有一个梦想归家的异乡人。”
书屋静得可怕，只有烛台上的火光跳微微动，将叶延的影子拉得很长。
说完，似乎意识到这个话题过于沉重，叶延又故作轻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你们总叫我管理员，但我觉得世界上的每个存在都是一个临时管理员。或许我们会在世界驻足片刻，但终究无法永恒。
可是我是幸运的。
因为我在人生的旅途上，遇见了一个非常棒的同行者。
当我的生命归于尘土，仍有你们将我的故事传颂。多少人穷极一生追求青史留名，而我却以这般巧妙的方式，轻易达成了他们毕生的夙愿。”
叶延的释然不过是层薄薄的伪装。
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照出深藏的不甘。归途依旧渺茫，故乡仍在遥不可及的彼岸，这样的结果，要他如何释然？
既然这个世界要他让疯狂……
那他便先疯个彻底。
叶延忽然站起身，烛光将他的身影投在墙壁，如同一个觉醒的巨人。
他决定了。
他要写一本书，一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禁忌之书，一本用特殊墨水书写、永不腐朽的传世典籍。
“我不仅要写，我还要让这本书传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直到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知道——
世界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的倒影！”
叶延内心的某种念头在这一刻终于冲破枷锁，获得了真正的释然。
书屋无声注视着陷入癫狂的管理员，见证着这个异乡人眼中燃起的决绝之火。它们看着叶延仰头大笑，身影消失在前路中，只余下笑声的余音在书架间回荡。
书屋内安静了许久。
【萨姆，我会永远记住管理员的，就像我承诺的那样。】
【我也一样，但我想让世界也记住他，这样才能保证我们永不遗忘。】
【我们该怎么做？】
【我们写一本书吧，一本关于萨姆萨拉书屋的编年史。】
【用那份封存的墨水？】
【是的，就用那份封存的墨水。】
书屋开始剧烈颤抖。
所有的书架同时发出共鸣，正中央的空气也泛起圈圈涟漪。
一本厚重的空白书籍缓缓浮现。
随着无形笔尖的滑动，银灰色的墨迹如活物般在封面上缓慢游走。
一个闪烁的书名逐渐凝聚——
《萨姆萨拉书屋编年史》
“本书谨以永恒之墨铭记萨姆萨拉书屋首任管理员：叶延（1881—？？？）
[萨姆萨拉手记·初章]
五千年的漫长等待。
1881年4月1日，萨姆萨拉书屋的首任管理员叶延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