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
“是极!”阮眠霜只是愣了片刻,便点头附和。
以传胪的身份,配个三品官的庶女绰绰有余。可寻常庶女哪里用得起这蜀锦!
一端蜀锦数两金。
如今,大梁金银兑换处规定,一两黄金十二两银。
这蜀锦,即便是高官嫡女,也不见得买得起!
恐怕看上裴隽的这位贵女,身份远超她当前的认知。
可裴隽只是二甲传胪,又不是状元及第,贵女为何要屈尊下架,其中怕是有不为人知的猫腻!
二婚?失贞?接盘?
阮眠霜把每个可能都猜了一遍,一想到裴隽要栽跟头,心里的那股郁气就散了不少。
她是俗人。
不懂以德报怨,只知以牙还牙,落井下石。
赵嬷嬷忙询问:“小姐可知那女子是谁?”
阮眠霜压下心里的幸灾乐祸,微微摇头:“不知。我已经让梦竹修书告知侯府,让母亲帮我查人。”
她眸色一冷,“若是让我抓到了把柄,我定要她们血偿!”
自古慈不掌兵。
她能在蜀地闯出名堂,成为富甲一方的巨贾,靠的就是铁血手腕!
梦兰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只恨恨咒骂:“祝贱人子孙无福,呸,最好是断子绝孙!”
管事匆匆来报:“小姐,杜夫子登门拜访。”
杜夫子曾为她和裴隽的启蒙,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可惜家道中落,考上举人后又受奸人构陷,便没了机会参加科考,只能独在异乡开了间学堂,收些学生维持生计。
当年,裴隽参加童生试时,杜夫子因不是锦城廪生,无法具结,便请了青城书院的林夫子作保。
作保一次,五两银子。
想到这些年花在裴隽身上的银子,阮眠霜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虞,转瞬又消失不见。
“请他在前院稍坐,你切莫失了礼数。我梳洗一番便去见他。”
转头又吩咐梦兰:“让下人的口风严实些,莫要把休书之事告知。”
梦兰应下:“是。”
不多时,阮眠霜便在一众丫鬟的拥簇下来了前厅。
“都是学生不好,这些天尽忙着入京之事,几乎要昏了头,都忘了把告知您喜讯!”
杜夫子摆了摆手:“你与隽儿伉俪情深,自然急着入京团聚,我不在乎这些虚礼。隽儿能名列二甲传胪,我心里也替他高兴。”他从袖中抖出一封信,“你替我把它交给隽儿。若他有意留在京中,便去找鸿胪寺卿李同明,他是我昔日同窗。”
阮眠霜接过,莞尔一笑:“夫君正愁没门路留在京中。”
杜夫子好似了却一桩心事,释然地叹了口气:“甚好,甚好。”
梦竹端来一盏雨前龙井,阮眠霜接过敬茶:“按照规矩,夫君高中后应给夫子敬一杯茶。如今,他在京中奔波,这杯茶便由我代劳。”
杜夫子接过,一饮而尽,“我先回学堂了。”
“夫子慢走。”
阮眠霜目送着夫子离去,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才回了宅子。
她看向赵嬷嬷,“这鸿胪寺卿是何来路?”
赵嬷嬷:“出身洛阳李氏,平昭二年的探花。我听这位夫子的口音,似乎也是洛阳人士。”
平昭元年,今上践祚。
阮眠霜盘算着时间,思索着杜家可能是遭了何种劫难,梦竹突然来报,有人鬼鬼祟祟地从柴房里搬出一陶土缸,怕是有歹心。
阮眠霜心中没来由一紧,泪瞬间涌了出来。
等闲变却故人心。
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难过只有片刻,阮眠霜就恢复了镇定。随意拂去泪水后,她跟着梦竹前去抓人。
“你在做什么!”
那人吓得腿软,缸砸到地上,流出一地的火油。
赵嬷嬷立即反应过来:“姑爷怕是想效仿前朝的陈世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取您的性命!”
“想烧死我?”尽管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阮眠霜已经疲惫地闭上双眼,努力让语气平缓。
从接到休书的那一刻,她便对裴隽有了防心。
相识十年,成婚三载有余,她太了解裴隽这个人了。
心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和她,是一类人。
饶是猜到了一切,阮眠霜也不由脚底生寒。
攀高枝,这并不羞耻。
可他们之间即便没了夫妻情谊,也有着年少相伴的友谊,何至于闹得你死我活的地步?
梦兰愤愤道:“这火油是从厨房里取出的,怕是府中早有人想害小姐。这手伸得真长!”
旁人噤若寒蝉,生怕说错话,惹了小姐愤怒。
赵嬷嬷也打量着阮眠霜,想知道她会如何决断。
阮眠霜深吸一口气,睁开眼。
原本,她想着,入京向裴隽讨回这些年吃穿用度消耗的银两,一别两宽。如今看来,这最后一份颜面,也无需再留!
“赵嬷嬷,让侯府的护卫带我先行出发!”阮眠霜下令,又附在梦竹耳边道,“你去把镖局的人请来,等宅院起火,把这些人一网打尽!火不要灭,让它烧得越大越好,最好闹得锦城人尽皆知。”
她冷眼扫了被扣住的汉子,“至于此人,押到地牢,给我审!”
府里有了蛀虫,她自然要将其彻底扼杀、根除。
她就当与裴隽从未爱过!
赵嬷嬷观察着阮眠霜的决策,欣慰地点点头。
这位大小姐做事情不仅有谋略,有章程,还够果决,够狠。
次日。
阮眠霜从客栈醒来,梦竹便把一切事物料理清楚了。
“小姐,是安阳县主派人贿赂了府中恶奴,想放火烧死您。”
“安阳县主?”阮眠霜稍稍回忆,不记得名下商铺接待过这号人物,只能询问赵嬷嬷。
赵嬷嬷:“安阳县主是濮阳郡王的女儿,濮阳郡王的父亲祁亲王手握十万大军,与先帝虽为堂兄弟却关系僵硬,先帝登基后,夺走了祁亲王的兵权。陛下登基后,开始打压濮阳郡王。祁亲王为求自保,送女儿入宫为妃。如今是协理六宫的淑妃娘娘。”
落魄的皇室宗亲。
阮眠霜合上眼,问:“人证物证都保留了吗?”
“俱在。”
“别让他们死了。”
阮眠霜拨弄着佛珠,猛的一用力,一颗佛珠便化作齑粉。
半晌,她颤声问:“他们真的不是裴隽指使的吗?”
“侯府的护卫说,他们身上有濮阳王府的标识。”
“呵!”阮眠霜冷笑,木屑从指缝簌簌而落。
以裴隽的心思,若真的有心救她,那封休书内必暗含玄机。
可那封休书,只有羞辱!
对商贾身份的羞辱。
想必,是玩了出借刀杀人。
既然他无情,便休怪她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