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 焚毁回响(循环第六日)
####第六日·晨 05:33
化工厂的氨气渗进防毒面具,在金属滤网上凝结成冰晶。林深弓着腰穿过管道丛林,女儿溃烂的后背紧贴他胸膛,腐肉黏在战术背心上发出撕扯布帛的声响。蒸馏塔的锈铁扶梯每阶都积着蓝紫色黏液,踩上去像踏进沼泽。
“蝴蝶...“林昼突然抽搐,半截断齿从溃烂的牙龈脱落,坠入下方沸腾的反应釜。黏液表面浮起一串气泡,映出苏晚扭曲的倒影。林深把女儿捆在生锈的钢梁上,发现她右手指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卷曲。
在第七层检修平台,他找到了苏晚的骸骨。妻子蜷缩在冷凝管夹角,白大褂碎成絮状,指骨深深抠进铁板。那些用凝血写就的遗言,正被渗漏的腐蚀液吞噬:
“深哥,记住...循环不是时间倒流...是他们...在...小昼脑内...“
字迹在“植入虚假记忆“处中断,取而代之的是女儿用蛆虫排列的补充:“...编造的美好幻觉。“
骸骨下方的防水袋里,实验日志的塑封边角已融化粘连。林深用唾液润湿指尖翻页时,尝到了七年前的眼泪咸味:
“3月7日,第7次取样后,小昼开始遗忘我的脸。他们说是海马体损伤...但我在监控里看见,她半夜对着空墙喊妈妈...“
通风管突然爆裂,绿色药液如暴雨倾泻。林深护住女儿的头,液体灼烧后背的刺痛让他想起婚礼上的香槟浴。那些融化的防护服纤维粘在女儿脸上,像一张正在腐烂的婚纱。
---
####第六日·午 11:47
冷却塔的环形走廊回荡着弹壳坠地的脆响。林深数着墙上的弹孔——七组射击痕迹呈螺旋状收束,指向中央用血绘成的焚烧炉图纸。女儿正用腐坏的指尖蘸取血渍,在图纸边缘添画蝴蝶。
“妈妈变成这个了。“她举起半融的疫苗瓶,淡蓝色液体里悬浮着睫毛般的金属丝。林深突然认出这是苏晚失踪当天戴的项链碎屑。
控制台的显示屏突然亮起雪花,42个监控画面如同破碎的万花筒。第7号画面里,真正的林昼躺在手术台,颅骨被掀开,大脑皮层插满电极。她的嘴唇在麻醉剂作用下翕动,口型是循环往复的“爸爸“。
“做个交易。“防弹玻璃映出主管浮肿的脸,他的白大褂沾着女儿各阶段的照片,“冷冻舱里的身体只需要注入意识...“升降机升起的舱体内,沉睡的“林昼“睫毛颤动如垂死蝶翼。
女儿突然撞向监控屏,腐肉在玻璃上留下脓血掌印。当第7号画面陷入黑暗时,现实中的她开始呕出内脏碎片。那些带血的肉块在地面蠕动,组成新的逃生路线——箭头末端指向焚烧炉燃料舱。
---
####第六日·暮 18:19
地下通道的污水漫过膝盖,腐臭味让林深想起女儿七岁生日打翻的鱼汤。他托着林昼的腰,她的脊椎骨节刺破皮肤,在战术腰带上敲出嗒嗒轻响。尸群在水面投下摇晃的倒影,却如同摩西分海般退向两侧。
在第七道闸门前,苏晚的遗言被水渍侵蚀得斑驳:
“抗体在蚕食她的人性...每支疫苗都是...“
后面的字被青苔覆盖,女儿却用蛆虫在锈板上拼出答案:“...我的灵魂残片。“
林深颤抖着剖开女儿胸腔,肋骨间缠绕的肉芽像水母触须。在黏腻的血肉深处,银色芯片泛着冷光。当芯片插入控制槽时,闸门发出垂死般的呻吟缓缓升起,露出冷冻库内血腥的丰收——四百二十个大脑在培养舱中沉浮,每个都连接着林昼的照片。
“最后通牒。“广播杂音中,主管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耳膜,“交出活体,或者看着她的原生大脑变成肉泥。“粉碎机的轰鸣与女儿的心跳监测仪同步,林深看到冷冻舱里的自己正将枪口塞进嘴中。
---
####第六日·夜 23:07
焚烧炉的观察窗结满血痂。林深把女儿放在操作台上,她的身体正在融化成淡蓝色黏液,将台面蚀出蜂窝状孔洞。通风管传来防暴靴的踢踏声,像死神的秒针。
“爸爸,我原谅你。“林昼的声带已腐烂殆尽,发音却通过胸腔共振传来。她白骨嶙峋的右手抚上父亲的脸,在颧骨留下磷粉般的荧光碎屑。
当林深拉下操纵杆,火焰从七个喷口涌出,将女儿吞没成燃烧的人形轮廓。高温中,她的骨架折射出彩虹光晕,仿佛教堂彩窗上的殉道者。克隆士兵撞开铁门的瞬间,他抱着女儿跃入火海,如同七年前婚礼上那个旋转的拥抱。
烈焰吞没意识的最后一刻,林深看清了真相——四百二十个培养舱中的大脑,每个都在重复播放他们一家在动物园喂鸽子的记忆。女儿的笑声在火中清脆如初,而灰烬里飞舞的残页显示,病毒爆发当日,第七区的鸽子笼里关着第一批实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