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和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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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孩子跟谁姓

韩珍珍是潇洒地走了,留下李休复在风中凌乱,心中充满了有气没处撒的郁闷之情。被人平白无故看光了不说,还要担心那个疯丫头会不会把他肩上的伤到处乱说。一个只会喝茶听曲儿的王爷身上却有兵器之伤,解释起来都很费劲。不过他又想想,以韩珍珍那种不转弯的脑子,以为是被牛顶的也不一定。

现如今,这个世界上只剩李休复知道,老太监是个绝世高手。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老太监闲来无事,把功夫都教给了李休复。和韩珍珍那种名门正派的敞亮功夫不同,老太监连招式都带着些阴柔。他最擅暗器,而他觉得李休复最要学会的,就是躲暗器。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李休复练了这许多年,还是没能青出于蓝。左肩就是在前日的练习中被射伤的。

若他还是普通的皇子,习武骑射都是应当。可如今他一个多余的人,稍微展露出能力都会令人忌惮、引来杀身之祸。虽然如今的圣上醉心修道,无心权斗,但他还是不能不谨慎。

第二日韩珍珍提着食盒走进大门的时候,李休复已经靠在椅子上等她了。阳光刺眼,他眯眼看着没事人一般的韩珍珍,问道:“就这么来了?”

“不然呢?给您磕一个?”韩珍珍觉得莫名其妙,放下食盒就要走。

“看来你没和韩将军说昨日偷看我洗澡。”李休复微微一笑。

“我还没和我爹说你左肩有箭伤呢。怎么?要说吗?”韩珍珍也笑着看向他。

春寒料峭,李休复觉得有些胆战心惊。

看他如此反应,韩珍珍挥挥手赶走了想凑过来一起玩的小狗,缓步绕着李休复度了一圈,手掌轻压上他的左肩,语气中充满尽在掌握的自得:“从我帮你接好胳膊到如今不过三四日,你就新添了不愿告人的箭伤,还想栽赃在我的头上。我顾念你我多年交情,替你守着秘密,你不但不感谢我,怎么还打算兴师问罪呢?”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李休复的伤口处画着圈圈:“昨日我看得分明,你的伤,可不是寻常用的弓弩箭所伤。有人欺负你吗?说给我听,说不定我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帮你出气。”

“不过出门时被小孩子射鸟的玩意误伤,平民小户家的孩子,何须同他计较。闹大了平白添了麻烦。”李休复一把打开韩珍珍的手:“你是姑娘家,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

“原来是小孩子的弓弩。”韩珍珍挑了挑眉,“我看梁王殿下姿色上佳、身材挺拔,以为你们王公贵族有什么特殊的情趣爱好,竟险些弄得穿心之痛。”

“你!”李休复一时气结,跳起来想骂人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愣了片刻,撸起袖子就想和韩珍珍打架。

“我说你什么了?”韩珍珍一把将李休复摁回凳子里,脚踩着太师椅旁的石阶,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你说我,我每天给你送饭,都是因为你嫁祸于我。从你家到我家要走上半个时辰,有这功夫我干点什么不好呢?对了,你为什么对别人都那么有耐心,我说你两句你就受不了呢?这样我会伤心的。”

“讨厌讨厌讨厌!”许久没有感情波动的李休复,久违地有了生气和委屈的情绪。他怒火中烧,忍无可忍地朝韩珍珍大吼:“你又不吃亏,你不是把我看光了吗!”

刘望山拎着食盒风一般冲进来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劲爆的内容是他不花钱就能听的。他因为太过冲击而紧急刹车,差一点撞到韩珍珍的身上。

韩珍珍扫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而是嗔怪地瞪了李休复一眼,继续说道:“这话说得,你有什么好看的,这么件小事让你在这絮絮叨叨的,你也不嫌烦。”

而后她指指刘望山,和李休复说:“你问他,当年我跟我爹在军中,什么世面没见过?那些军士哥哥的胸膛又结实又黑亮,那才有看头呢。”

“确实”,刘望山回忆起小时候见过的场景,中肯地点点头。

“行了,饭菜我送到了,我要回家了。”韩珍珍挥挥手,没再搭理他们,径直离开了。

韩珍珍走后,刘望山赶忙去扶气得瘫软在椅子上的李休复。他一边帮李休复顺气一边安慰道:“梁兄你和她计较什么呢?把自己气坏了可怎么办啊?我可没见过梁兄生这么大气。”

李休复也才知道自己还可以暴跳如雷。他无波无澜十几年,韩珍珍却总能踩在他每一个情绪敏感点上。双方交手一直难分伯仲,如今他却因男女之防破了防。

刘望山拿起韩珍珍放在地上的食盒,跟着李休复朝屋内走去,边走边说:“听闻她一掌打断了你的胳膊,害你生活不能自理,韩将军罚她日日来给你送饭。我祖母听后大为后怕,命我也来好吃好喝地伺候你。我今天带来的可是我平日都吃不到的好东西!”

“你祖母知道为什么?”李休复皱起了眉头。

“猜也能猜到。梁兄你从不与人争执,她怎么会对你动手。定是被我惹毛了才发这么大脾气。”

“不过”,刘望山凑近李休复的左肩:“竟有这么严重,那天她给你接上后看起来都已经好了。梁兄真是代我受苦了。”

坐定吃饭后,李休复三番五次想问问刘望山,韩珍珍到底是什么奇人,可又不知如何开口。他现在觉得刘望山也有点东西,怎么有人听到那么劲爆的消息却仿若未闻泰然处之呢?酝酿了半晌,李休复将话题引了过来:“韩珍珍确实和普通的女子不同。”

刘望山面色惊异地看向他,仿佛眼前这个人活了这么久却第一次发现春天花会开一样。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专门转向了李休复,问道:“你才知道吗?”

“我是说她不像其他女子一般娇羞。”他托着腮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我觉得醉花楼的姑娘们都没她云淡风轻。”

想起先前的对话,刘望山会心一笑。他很有心得的表示:“娇羞是对心上人的。韩珍珍压根就没把我们当男人。”

“你我这种姿色,不是我自夸,在去醉花楼里的人里那是数一数二的。”刘望山一把搂住李休复的肩,手掌直接包在伤口上,李休复疼的抽搐了一下。好在刘望山正沉浸在自我评价里无法自拔:“你想那些夜宿的,多少膀大腰圆、相貌猥琐的人,而姑娘们却个顶个的如花似玉。想来真是禽兽不如。而我们这种穷得只能听曲的,又英俊又风雅,姑娘们芳心暗许,也是正常。”

眼见他越说越离谱,李休复甩脱他的手,站起来送客。他看着刘望山带来的一桌子浓油赤酱,委婉地表示有韩珍珍送饭就够了,还是她们家的西北厨子更合胃口。刘望山倒是无所谓,他爽朗地表示等复学后就日日来陪他吃饭。

说到复学,李休复这才想起,好几日没见老师来授课了。

“上次我们闹太凶了,吓着崔老头了,他不敢来了。我爹还在找新的老师呢。”刘望山撇撇嘴,“这几日等他找着了,我们就又要开始上学了。说是学上一个月,就差不多该启程了。”

“以前觉得要死要活的,事情只能这样了,其实也就无所谓了。或许这就是认命吧。”刘望山掸掸下摆,优雅地走了出去。

不得不说刘渊这个人有点子东西,在国子监的老师们纷纷称病闭门不出的情况下,他还是找到了合适的人选——韩珍珍的娘亲韩高氏。

自打韩珍珍记事以来,就没觉得娘亲出过几次门。她虽是来自渤海国的公主,却比京城任何一个贵妇还要知礼、得体。父亲没有妾室,家中也只她一个孩子,韩珍珍觉得母亲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她,偶尔还有父亲。

可是未曾想,母亲原来也是可以侃侃而谈的。

韩珍珍望着母亲,听她讲渤海国连绵不断的山脉,密不透风的森林;听她讲偶尔从林中窜出来的狍子,阳光下悠游自得的梅花鹿;听她讲骑马时风在耳边的呼呼声,还有靴子踩在厚厚积雪上的吱呀声。韩珍珍从未想过,终日待在大宅里的母亲,或许也有过一个无比辽阔的曾经。

韩珍珍这边在胡思乱想,刘望山那边却兴奋异常,显然韩夫人的描述深深打动了他,他已经忘记自己为了不去渤海国而留下的几斤眼泪,摩拳擦掌充满期待。

早就认命了的李休复只是记下了渤海国宗室的各种关系。无论是雪山、森林还是一马平川,他没期待会看到。他不过是从这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罢了。

“听闻韩将军当年得圣上指婚后,亲赴渤海国迎回夫人,如今幸福美满,真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刘望山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之前关于韩将军外室的传闻,赶忙闭了嘴。

韩夫人笑得很得体,看不出她是否知道这一传闻,她慈爱地看着李休复:“我自有我的幸运,梁王殿下也定会遇到自己的心上人。”

“那就借夫人吉言了。”李休复起身道谢。

“阿娘,我有问题。”一直没说话的韩珍珍突然举手:“殿下与公主成亲之后,他们的孩子要跟谁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