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暗杀
景武十八年。怀州安县。滂沱雨夜。
一驾马车自北路夜雨而来，刚行至灵芽街，一支穿雨箭从左侧房顶射向轿内。箭未入轿，便被贴身随从乐安一剑挡住。乐安手握剑柄，虎口一镇，嗖地一下，暗箭又折返回屋顶，将射箭之人一击命中，从屋顶滚落在地，溅起许多泥浆。
“二公子小心，有暗客。”
乐安一个飞身，从马车左侧飞到右侧，一剑斩断右侧屋顶射来的另一支暗箭。暗箭顷刻间斩成两半，一半落入泥滩，一半悬在半空。乐安反手用力一抛，佩剑发力，将那悬在空中的半截暗箭挥向屋顶，射箭之人应声坠落。
此时，正是雨夜三更，瓢泼大雨落在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淹没了这场蓄谋已久的暗杀行径。蓦地，正前方又出现一群暗客，个个身着黑衣，手握各色兵器，看模样似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暗客组织。不等歇息片刻，这群暗客就已冲了过来。来不及多想，乐安只能咬牙应对。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雨夜，刺入灵芽街，乐安和暗客皆被吸引，停止了手上如火如荼的打杀，本能地纷纷后退。轿帘被掀开的一瞬，一个身着同样黑衣的不明身份的闯入者，刚好就从旁巷闪现在众人眼前。好巧不巧，在马车正对面的黑夜深处，又射出一支穿雨箭。暗箭，闯入者，马车，三者排成一条线。闯入者就夹在其中，来不及躲闪，眼看就要射中脑袋。只见闯入者脑袋一偏，一个急转弯，迅速地躲过了暗箭，再一个腾飞转身，握住暗箭，将其扔了回去。一声惨叫，伴着一阵坠落巨响，从黑夜深处传出来。想必黑夜深处的射箭之人已经一命呜呼。
这一顿操作，迅速果决，毫不拖泥带水，惊呆了乐安和暗客一行人。此次乐安跟随二公子从京都南下，为了不招人眼目，未曾安排有隐卫暗中保护，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会是谁呢？而暗客等人同样觉得奇怪，接到暗杀任务的时候，并没有说对方会有帮手，难道是信息有误？看当前现状，此般暗杀已经失败了。剩下几个暗客，见机钻进从旁深巷，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不见了。
夜雨依旧下得凶猛，加之闯入者一席黑布蒙面，看不清容颜，凭其身形步伐，约莫一青年男子。不等乐安警觉地作出抵挡手势，闯入者就已借势街角一伞冠，腾空而起，旋即翻过茶肆屋顶，消失在雨夜深处。
“二公子？”
车内之人，将手伸出帘外，做了个随意挥手的动作后，又将手收了回去，好似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是。”
乐安将贴身佩剑推回剑鞘，并恭敬地对着轿内人点了点头，便跳上马车继续赶路。雨势越来越大，好似要冲掉一切痕迹。当马车行至闯入者腾空而去的地方，车内人仍正襟危坐，眉眼波澜未起，丝毫不受半点影响，只是在转巷的刹那，往帘外瞄了一眼，一记脚印正被大雨冲刷得辨不清模样。细看之下，积水滩里还残留一丝血色，霎时又被大雨冲淡了颜色，顺着雨水汩汩流淌至街旁阴沟里，消失不见。
次日，乐安一早出门采办，发现整个安县城都沸腾了，街头巷尾皆是交头接耳的场景。看架势，应该是出了什么大新闻。不过，用不着专门去打听，只需站在摊贩前装作买东西的姿态，就能听到老百姓议论的内容。乐安素来警觉，火速采购完生活物品后，连忙赶回提前安置稳妥的府邸。
“二公子，安县出大事了！”
“昨夜尸首没妥善处理？”二公子并未露面，中间隔着一幕青云薄纱，透而朦胧，似现未现。只能透过薄纱，看到二公子的剪影。哪怕是剪影，仍能从中窥探出一丝官家俊秀之气。二公子似是斜躺于卧榻之上，一手撑榻，一手捻茶，将这清茶浸于温水中唤醒味道。
乐安道：“昨夜已将暗客尸首处理掉了。
“那为何事？”二公子饶有兴趣地停顿了片刻，将茶碗里的浮沫吹散。
“安县知府白炼忠之子白继业，昨夜死在了灵芽街……嗯……”乐安停顿一个吞沫的间隙，继续说道：“一剑封喉，一丝不挂。下体蚕室，死相惨烈。尸首悬挂在街道正中央牌坊上，今早被街旁的包子铺的伙计发现。听闻街头百姓所言，那白继业胸口写有八字血书——白家恶淫，死有余辜。尸首已被白炼忠运回去了……嗯……”
透过薄纱，可窥见二公子往外瞥了一眼：“为何吞吞吐吐？”
“白继业曝尸的地方，正是昨夜暗客行刺的灵芽街。”
乐安说完，略微抬头看了看薄纱内的二公子。对于刚来安县的主仆二人而言，不仅在脚未落地之时，就遭暗客行刺，现在还要被奸人嫁祸不成？此时，二公子似乎想到了什么：
“可与昨夜闯入之人有关？”
听二公子这么一说，乐安也觉得极有可能。可转念一想，昨夜之人虽为闯入者，但好歹也算是帮了他们主仆一把，看形式，不太像是对方的人。或许……或许昨夜除了暗客，还有另外一波人要行刺二公子？如此一来，敌人在暗处，那二公子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乐安这就去查个究竟。”
“不急。想必那闯入者并不是冲着我来的。那白继业也并非死于你我之手，再怎么查，也查不到我们的头上。”二公子轻呷了一口茶，露出一抹抿嘴的笑意，“早就听闻这安县的明前灵芽清新回甘，如今品来，倒是不假，只是这面儿上的浮沫似乎有点多，既影响了观感，又丢了些味道，甚是可惜。哦，对了，我交代你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今早都办妥了。雇佣丫鬟小厮的消息已经贴出去了，遵二公子交代，对外人都说我们是京都来的茶商，看好安县的明前灵芽，打算开个茶叶货站，暂且在安县住上一阵子。丫鬟小厮的月银开得不低，据打听，比安县首富唐承礼家都还要高一些，想必这两天就有应聘者。”
乐安话音刚落，门外就有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乐安回头看了一眼，随即道：“难道是应聘者？这么快？我这去带进来让二公子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