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启示录（5）

路明非在血雨中睁开了眼睛。

病房的白色天花板正在渗出青铜色的锈迹，输液管里流动的不再是葡萄糖，而是某种闪烁着星屑的暗红液体。他抬起左手，发现皮肤下蜿蜒的血管变成了《星际争霸》游戏地图般的金色纹路，那些纹路最终在掌心汇聚成逆时针旋转的微型黑洞。

“哥哥，你的起床气把地球捅了个窟窿呢。“路鸣泽的声音从吊灯上传来。小魔鬼今天穿着梵蒂冈教皇的镶钻圣袍，却赤脚踩着核潜艇的潜望镜模型，手里抛玩着三颗跳动的人类心脏。

路明非试图翻身，却发现自己的脊椎骨与病床长在了一起。无数青铜根须穿透床垫扎入他的肌肉，每一次呼吸都会引发墙壁上炼金矩阵的共振。他这才注意到整个病房已经金属化，就连飘浮在空气中的尘埃都凝结成微型刀剑。

“现在是公元2023年6月17日凌晨3点47分，“路鸣泽打了个响指，窗外翻涌的血色云层突然显露出巨大的青铜罗盘，“你睡了十九分四十三秒，刚好够副校长他们游到利维坦的十二指肠。“

路明非的视网膜突然浮现出北极实时画面：十二根青铜柱中央，被冰封的苏联核潜艇正在渗出沥青状物质。当镜头拉近，他看见自己满脸是血地蜷缩在潜艇的鱼雷发射管里——那是1991年的他。

“重启游戏存档的感觉如何？“路鸣泽把一颗心脏捏爆成血雾，雾气中浮现出格陵兰冰海下密密麻麻的龙形尸守，“每次你选择逃避，昂热就把你克隆出来扔进时间裂缝当坐标，现在这些残骸快把世界缝成乞丐的百衲衣了。“

病房突然倾斜成四十五度角。路明非随着病床滑向墙壁，撞碎了一幅《最后的晚餐》仿制品。画中犹大的位置钉着张泛黄照片——那是他大一时和芬格尔在食堂抢猪肘子的偷拍，此刻照片里芬格尔的瞳孔正渗出沥青般的黑色物质。

“你那位废柴师兄的胃里，现在塞着三公斤贤者之石。“路鸣泽突然出现在他耳畔低语，“副校长改装了他的消化系统，现在他是行走的人类核弹。要听听代价吗？“小魔鬼的手指在路明非太阳穴划出血痕，“每当他想起你，十二指肠就会少一截。“

整座医院突然响起《猫和老鼠》的片头曲。路明非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金属地板上扭曲成八足龙形，而窗外飞过的乌鸦群正用七种语言重复着“钥匙转动“的短语。他的舌根突然尝到浓烈的血腥味，仿佛刚生吞过活体龙侍。

“看看你真正的病历。“路鸣泽将手术刀插进他的枕骨。路明非的视线穿透颅腔，看见漂浮在脑脊液里的羊皮卷轴，上面用混血种文字写着：“姓名：路明非；编号：Ω-666；备注：黑王尼德霍格的时间锚点，建议每日注射2L龙王胎血以抑制认知崩解。“

金属化的门板突然被龙爪撕开。路明非看见满脸鳞片的诺诺站在门口，她右手握着村雨，左手却提着自己被斩断的右腿——断肢截面生长着珊瑚状的青铜枝桠。

“师姐...“他刚开口就被灌了满嘴铁锈味的狂风。诺诺的黄金瞳燃烧到近乎白色，村雨劈下的瞬间竟分裂成七柄形态各异的古剑，正是冰窖里熔炼七宗罪锻造的弑神兵器。

路明非本能地抬手格挡，掌心的微型黑洞突然膨胀。当剑刃离他额头只剩0.01毫米时，整间病房突然坍缩成克莱因瓶结构，诺诺的斩击沿着莫比乌斯环轨迹砍中了她自己的后背。

“这是昂热教你的保命技巧？“路鸣泽坐在时空曲率形成的漩涡上拍手，“把敌人拖进四维空间确实比言灵好用呢。“

血雨突然变成燃烧的汞溶液。路明非看着诺诺在量子态与实体间不断切换的残躯，突然想起大四那年天文课上学到的知识——当白矮星质量超过钱德拉塞卡极限，就会坍缩成吞噬一切的中子星。

“质量达到临界值了哦。“路鸣泽吹了声口哨。路明非低头看见自己的心脏位置浮现出青铜罗盘，十二根指针正以不同速率倒转。病房墙壁开始播放走马灯般的记忆碎片：2010年他射杀诺顿的瞬间、2012年东京塔的坠落、2015年冰窖里昂热被洞穿的胸膛...每个场景里都有个透明人影在改写结局。

“那些是你的时间幽灵。“小魔鬼舔了舔嘴角，“每当昂热启动克隆体，就会有个平行世界的你被剥离出来当补丁。现在他们来讨债了。“

诺诺的残躯突然爆炸成青铜粉尘。粉尘在空中重组出十二个路明非的虚影，他们有的浑身长满龙鳞，有的只剩半个头颅，有的眼中流淌着熔岩。所有虚影同时开口，声音叠加成青铜钟般的轰鸣：“你凭什么独占死亡？“

路明非的太阳穴突然刺出青铜骨刺。他看见自己掌心的黑洞开始吞噬病床，金属化的被单在奇点处重组成DNA双螺旋结构。当第一个虚影的利爪刺入他咽喉时，整个时空突然陷入绝对静止。

“嘘——“路鸣泽的食指竖在唇前，“听。“

在绝对寂静中，路明非听到了冰层破裂的脆响。那是1991年的自己正在苏联核潜艇里用头撞击舱门，是2018年的楚子航在尼伯龙根里折断村雨，是此时此刻昂热在ICU病房里用呼吸机的节奏敲打莫尔斯电码。

“生存还是死亡？“小魔鬼的圣袍化作灰烬，露出布满逆鳞的躯体，“这次的选择题要付双倍代价哦。“

路明非突然笑了。他抓住刺入咽喉的利爪，任凭掌心的黑洞吞噬虚影。当青铜色的血液从七窍涌出时，他看清了自己灵魂深处的弹孔——那是十五岁那年射向自己的子弹，此刻正被无数时间线编织成命运之茧。

“我选...“他的声带振动引发炼金矩阵的核聚变，“把所有的路明非都点燃当烟花。“

北极的十二根青铜柱突然发出恒星般的强光。利维坦在强光中蜕下千米长的旧躯，新生的躯体竟是半机械半血肉的诡异形态。当它张开下颚，露出喉咙里旋转的黑洞时，副校长终于从污水里探出头，将守夜人古剑掷向漩涡中心。

“收快递啦！“这个老疯子嘶吼着，古剑在飞行途中吸收所有血雨，最终化作一柄横贯天地的青铜长枪。而枪尖所指的位置，正是路明非病房所在的时间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