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他当大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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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有冤喊冤,有仇报仇!

又是如墨的夜。

与两天前那晚伸手不见五指的上源村不同,林桂县城中明灯仍存,繁多如天上星火,流转不息。

大夏弘治二十四年,当代皇帝,仍是先前那位“灵芝子道长”所提到的燕王。

其人励精图治,勤政为国,可谓千古难得一见的明君。治国二十四年后,眼下正属太平盛世。

绝大部分人,只要肯做事,吃穿是不愁的。

也正因此,大夏境内的商业贸易行为格外发达。宵禁废除,各地城区出现夜生活习惯,且变得繁荣。

林桂县,自从广开商路之后,也跟上了这波“潮流”。

城门封闭后,百姓仍可自行上街道,夜市三更才尽,五更又启。酒楼、赌坊、妓院等地点,更是昼夜不歇。

安奕坐于窗边,凭栏眺望,不说如白日里赶闹子时人头攒动,但也起码有十之一二。

而这,可以说大部分都得益于十几年前温县令开拓的运河、官道。

若无大规模人流往来,货运交易,商业发展基本不可能。

“温宜兴,以前能做出那等功绩,算是能人。现在么……”

安奕手指轻敲桌面,心中思量,“且看此事过后,他究竟是何反应再说……”

周遭声响忽然迅速减小。

酒楼之中自是吵闹的,唠嗑、猜拳、歌姬唱跳、乐器伴奏……种种夹杂在一起。

但,现在,这些声音都迅速减小下来,甚至完全停止,直至全场寂静!

如此明显的变化让安奕迅速回过神。

好比上自习课时,每桌都在讲话,教室内嗡嗡吵闹。忽然,大家在同一时刻不约而同地停顿下来时,那种自闹至静的突兀。

如若不是偶然的“说话间隔碰巧撞在一起”,那便只有可能是班主任刷新在班级后门了。

而现如今,这酒楼之中的安静,则是因为那踏入酒楼的人!

“哈哈哈,大家为何这样给面子?抱歉抱歉,多多叨扰!”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明明说着道歉的话,却因那阴恻恻的语气而让人格外不爽。

因人多而略显杂乱的脚步自酒楼的樟木楼梯处传来,渐而靠近。终于,雅间雕花木门轰然洞开,一股腥味混着来人站定于门前。

“哈哈哈,安差爷,久仰久仰!”

只见那玄武堂堂主唐仁,在门口便大声嚷嚷起来,眼中藏着几分算计与得意。

“一天一夜之间杀十四人,今日见面,果然英姿飒爽,堪称豪杰啊!”

这一刻,安奕彻底认同了张光义在提起这位时给出的评价——就是个纯智障!

姓安的捕快,杀十四人,但凡听见这话,都能知道是今天县城里堪称“家喻户晓”的安奕。

大概不出今晚,唐仁与安奕在迎福楼会面吃席的事就能流传得到处都是。

安奕用脚想都能知道唐仁此举用意——这样一来,哪怕原本自己不愿意和桂河会合作,也得考虑合作的事了!

正所谓,黄泥巴粘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但,这就相当于,是要将控制权完全交由桂河会那方。

除去某些特殊癖好的存在之外,谁会乐意被人控制?

生意、合作,不是这么谈的!

好在自己一开始就根本没打算谈……换个真想谈的来,这下怕不是能被唐仁气个半死。

安奕这下知道,为何胡汉山回去一趟后忽然就死心塌地要改投自己这边了。

任谁摊上这么个老大,上位无望的情况下,也会想着跑路的。

“唐堂主亦是文韬武略,百闻不如一见。”

安奕面不改色,站起身来,抱拳道,“请入席,我们边吃边谈,如何?”

“好!”

唐仁走进雅间,两名护卫自觉合上木门,守在门口。另两名则是跟在唐仁身边,站定于其身后,四人皆不入席。

安奕眼神微动,这倒不出所料。唐仁是贪财不错,但也怕死,如此谨慎才算正常。

“那个……安奕兄弟啊。听说,前日那事有蹊跷,那上源村分舵舵主秦三,是为了夺你家财宝物?”

一落座,唐仁立刻换了称呼,且话语目的性极强地向他觊觎的宝物钱财上靠拢。

他拍拍胸脯,故作豪气十足,一心为公。目光一边四下搜罗,寻找那“神兵利器”的影子。

“你尽管放心,若是有冤屈,尽管向我说!整个桂河会不敢保证,但我们玄武堂一定公平公正处理此事!”

安奕闻言,叹口气,才将拿起的酒杯又重重落下,震得整桌酒菜都微微一颤。

“哎,堂主休要提起这事,提起啊,我这心里,火气就消不下去!”

“此话怎讲?”唐仁追问,“你且尽管放心说就是,今日我来,就是代表桂河会,给你个公道!”

“那秦三,竟让我带路,去挖我家祖坟!”

安奕大声说道,声音站在屋外也能轻易听见,“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我怎能为之?”

“说得对,”唐仁附和道,“让人挖自家祖坟,未免欺人太甚!”

“正是。”

安奕抓起酒杯,一饮而尽后,又取来一旁酒壶,先为唐仁满上后,再为自己添上,举起。

“堂主果然是讲公道的人,我敬您一杯!”

“好!”唐仁拿起,与安奕碰杯,见他满杯喝入口中且咽下后,这才喝下。

酒香醇厚,如丝顺滑,暖意顺着喉道游遍全身。

“但我如果不做,那秦三就要和他那些手下杀了我。”

安奕看着唐仁,“堂主,如果是你,你那时会怎么做?”

“大丈夫,当能忍胯下之辱。”

唐仁咂咂嘴,声音不自觉变大了些,“当然是先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说得好!”

安奕倒酒,“我再敬堂主你一杯。”

“这酒不错,确实可以多喝些,从哪来的?”唐仁好奇问道。

“哦,这是我家独门秘方炮制的,好喝就对了。”

安奕随口答道,“若是堂主想要,回头我再送你一坛……不对,连配方一起送!”

“哈哈哈,那不必……你接着说,然后呢?”唐仁仍未忘记此次来的主要目的。

“然后啊,正如堂主所言,我只能忍了。”

安奕又与唐仁碰杯,饮下,“我那祖坟里,确实有不少钱财和那件宝物,还都被秦三夺走。”

“哦?”唐仁顿时集中精神,又是一杯酒满饮下肚,“再之后呢?”

“再之后的事没什么好说的,我趁夜潜入,杀那秦三报仇……”

安奕倒满第三杯,敬酒。

“这怎么能没什么好说的呢?”唐仁有些急,当即就将第三杯囫囵咽下,“这才是最重要的!”

“也是。”安奕点头,“那秦三,当时手持我家传宝物,对着我,说了三个字。”

“哪三个字?”

唐仁只觉自己被完全吸住心神一般,周遭的一切声音似乎都开始变得缓慢了,画面也开始奇怪的扭动,就连眼前的安奕,也随之晃动起来。

“他说,三。”

安奕抬起左手,竖了三根手指,右手伸向桌下。

“……三?”唐仁的声音已有些拉长。

“二。”

“不,不……”唐仁像是忽地反应过来,想要说什么,可舌头打卷似的,并不清晰。

“一,着!”

唐仁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头重重地砸落在酒桌菜盘之中,发出“咚”的巨响,将那仍未能吐出的“对”字彻底淹没。

与此同时,安奕从座上弹起,右手抓住早贴在桌下的宝剑剑柄,挥动。

筋如金丝,牵动肌肉压缩弹起,爆炸般的力道瞬间生成,集中,释放!

寒光乍闪!

站于唐仁身后的两个侍卫才将手中长刀拔出一半,便被那闪烁的剑光划过咽喉,漫过大半脖颈!

血液喷洒而出,血雾仍处半空,在灯笼昏黄的光里上扬时,安奕已一脚蹬在柱上,向门口那二人“飞”去!

这是极具爆发的一击,如高空猎鹰向下俯冲那般迅猛,锐利剑锋无声破开空气……无需上次雨夜那般花哨的截击,他要将面前的一切斩开!

在这样的一击下,哪怕是做足准备的张光义,林桂县的“最强者”也只能躲开。

但区区两个唐仁的贴身护卫,很难反应过来……吗?

两记刀刃出鞘的呛响,伴随着那两人脸上暴起的青筋发出,随之的,是呼啸破空的刀光迎上!

刹那间,安奕作出改变。

如金丝般的筋骨绷紧,收缩!

他一脚前蹬,巨响在地板造就一个浅坑,强行止住前冲的势道,斩击在空中划出一道几成锐角的圆弧,扭转,化作一道横切。

力道丝毫未曾减少,反倒得到增强!

“铿锵”两声,两刀齐齐断裂!

当啷两声,先前扬起的血雾渐落,如染红纱衣般掩住两片晃动的半截刀身,浓烈血腥味四处弥漫开。

安奕停住稍作缓解,那两侍卫,也因刀柄上传来的巨大力道趔趄着倒退两步。

“好神兵!好身手!若非先前吃过神丹,我等怕是在你手下走不过一合!”

一侍卫惊呼,又看了眼酒桌上晕死过去的唐仁,眼中爆出难掩的贪婪。

“再服一枚丹!咱们先一起把他做了,之后再……”

两人对视一眼,对彼此打算已是心知肚明。

眼下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他们能够成功,那就是——安奕下药手刃唐仁,他们服用丹药爆种为堂主报仇!

说不定还能带着神兵跑路……至于分配问题,之后再计较不迟!

两人都打定主意,齐齐从腰囊里摸出一枚血红丹药,便要往嘴里塞去。

只是,在他们手刚伸向腰间时,缓过来的安奕便动了。

又不是傻子,谁会站在那看他们开挂啊!

“咚”的又是巨响一声,安奕如离弦之箭般直射而出,利刃再扬。

眼看已来不及,最先说话的那侍卫连忙后退一步,抬脚踹在另一人身上,自己借着力道后退,撞破雅间木门,手中血红丹药塞入,咽下!

剑锋如刺入豆腐般穿过衣物,刺透身体,安奕顺势上撩,仅有些许阻力后,他撞“开”成两半的那人,去势不减!

“来!畏惧我!”

那果断卖队友争取时间的侍卫反倒兴奋地狂笑着迎上。

青筋暴起已不能形容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其人肌肉虬结隆起,几乎将衣物撑爆,犹如“九龙拉棺之力”相助,头顶发尖,皮肤红到发紫!

最为奇异的,是他身上那弥漫开的气势,隐隐鬼哭狼嚎之声,约约凶妖怨魂之势!

如此激烈的动静早已引得整座酒楼所有人的注意,有些胆大好事者躲在远处观看,正撞见这非人似魔的气势爆发开。

刹那间,他们只觉如坠冰窖,心神不宁,战战兢兢,连手脚都开始不听使唤!

但安奕不受影响。

“畏惧你?”

他未曾停下暂缓半分,反倒对着迎上,与此同时,全身上下,一道气势爆发开。

那气势极其刚强,不可屈挠,犹如千锤百炼过后的灼热精铁,面对一切魑魅魍魉,自岿然不动,反而越发光亮、坚实!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啊!”

那护卫发出惨叫,连连后退。

他那狂意才将将随着血液涌上,便迎面撞见这气势,顿觉如那阴暗鬼魅见到万丈光芒之煌煌大日,恐惧、退缩之意顿时弥漫心头!

再多的力气此时也没了作用,护卫想逃,但他先前气血上涌,已失章法,用尽全力。

此刻,想要退缩之下,哪怕全力,也只是堪堪收住先前力道,停住。

但,也正是此时,安奕的剑,到了。

竟像是送上去,站在那,给他砍的一般!

无形剑芒涌现,保险起见,安奕动用了积攒起来的【蓄势以待】。

与前日雨夜那离刀刀气不同,这次涌现的剑芒被“吸”入剑体本身,整柄剑都亮起些许!

剑锋掠过,如若空挥,并无丝毫阻碍。

那护卫僵在原地,不再动弹。

安奕收剑,转身,再入雅间。

酒楼内彻底归于死一般的寂静,一众食客连大气也不敢出,终于,有胆大者凑上前,小心翼翼地用长条木凳碰了碰那护卫。

一道血线终于自脖颈处浮现,随后首级滑落在地,发出“咚”的一声,又引起一阵惊呼。

终于,搜刮完毕,留下善后银票的安奕走出雅间。

他手中还提着一人,面朝上,故而所有人都得以看见,正是那桂河会,玄武堂堂主,唐仁!

安奕站定。

每个人都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他们觉得自己好像疯了——昏黄灯光之下,血液横流,尸首分离,始作俑者立于原地,扫视他们,他们却觉得……这是个好人!

大大的好人!

这信任从何而来?

他们不知。

或许,是那曾横行霸道的地痞终于身死,是那曾不可一世的玄武堂堂主被人当死猪一样提着?

还是,有人,终于做了他们想过千百遍,却从未付诸行动之事?

迎着众人目光,安奕缓缓开口。

“明日,县衙。”

他走过人群,离去。

人已离去,最后那句,却掷地有声,绕梁不绝。

“有冤喊冤,有仇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