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茶香醉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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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运途迷雾遮茶香

晨雾裹挟着蒙顶甘露的清香弥漫过晾晒场,林疏月用指尖捏起几粒发着荧光的茶末,茶经残卷在她的衣襟里像蜂鸟振翅般颤动。

那些怪异的碎末带着码头特有的柴油味,这让她回想起昨夜在青石板缝隙中拼凑出的半个“M”形符号——那正是停泊在七号码头的玛利亚号货轮舷号的首字母。

“陈师傅,麻烦您把上月的运输记录搬来。”她转身时,钧窑残片在布衫口袋里硌得肋骨生疼。

运输队长老陈正蹲在东风卡车旁修补麻绳,听到这话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指节上带着新刷桐油的味道。

竹帘卷起的合作社办公室里,泛黄的送货单铺满了八仙桌。

林疏月用红蓝铅笔勾出异常的日期,发现每当运输队经过青城山隧道时,损耗量就会突然增加三成。

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她盯着三月十七日那栏被水渍洇湿的墨迹,那正是顾延舟押送赵虎的那晚。

“您说怪不怪?”老陈将搪瓷缸里的凉茶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时露出脖子上结痂的擦伤,“每次装车前都要过三遍秤,可到了茶城交易市场,二十斤装的茶篓总会少个半斤八两。”

林疏月用银簪挑开缠着麻绳的封签,突然闻到一股混杂在茶香里的异样甜腥味。

茶经残卷突然迸发出青光,在她的掌心烫出《茶器》篇的篆文——“贮之宜锡,忌杂味侵”。

那些本该用锡纸密封的明前毛峰,此刻包装袋内侧竟然凝结着一层像糖霜一样的结晶。

暮色染红茶山时,她裹着粗布围裙钻进了运输车底。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车架底盘,几道新鲜的刮痕里嵌着几丝靛蓝色纤维,和杰克那件订制西装袖口的装饰线一模一样。

但当她翻查装卸工的值班表时,却发现堂兄林耀祖的外甥上周刚顶替了请病假的老张。

“春杏,今晚十点把晾晒场的探照灯关掉。”她往紫砂壶里添着峨眉雪芽,热水冲开茶针时,瞥见合作社后墙新刷的标语在暮色中透出惨白——那是顾延舟三天前带人重写的“妇女能顶半边天”。

子夜时分,三十辆东风卡车在月光下排成了像青鳞一样的长龙。

林疏月把微型摄像机塞进第三辆车的茶篓夹层,暗红色的流苏穗子垂在镜头前,就像浸过武夷红茶的晚霞。

然而次日清晨,她在七号码头集装箱的缝隙里找到的,只剩下被化肥浸透的零件残骸,镜头玻璃上还沾着半枚带着茉莉头油味的指纹。

“林老板,要不算了吧?”老陈攥着被冷汗浸湿的方向盘,后视镜里映出合作社女工们编织竹篾的身影,“昨儿夜里二队的小李听见车棚有动静,说是瞧见个戴金丝眼镜的……”

林疏月咬断缝制香囊的丝线,把混着古茶树晨露的茶样塞了进去。

当运输队再次启程时,她特意让春杏抱着发烧的小宝去卫生院,又支开保管员去清点库房。

暮春的暴雨来得很急,她在值班室听着车轮碾过泥泞的声音,忽然起身扯断三根头发缠住门栓。

这次藏在第十七辆车底的红外摄像机,被她缝进了顾延舟送的蜀绣荷包里。

暴雨冲刷着青城山隧道口的“危崖落石”警示牌,镜头终于捕捉到某个佝偻身影撬开车门的瞬间。

那人裹着印有外资企业标志的雨衣,但扬起的袖口露出半截翡翠镯子——那正是林疏月去年送给堂姐的陪嫁。

月光漫过晾晒场新砌的蜂蜡篱笆时,林疏月蜷缩在办公室的藤椅里反复观看录像。

画面定格在那人脖子反光的瞬间,放大后的像素格显示出半枚银锁的轮廓,和小宝满月时族老赠送的长命锁纹样完全一样。

茶炉上煨着的蒙顶甘露早已凉透,钧窑残片在她的掌心勒出红痕,窗外忽然传来顾延舟那辆黑色桑塔纳碾过碎瓷的声音。

晨雾裹着蒙顶甘露的清香漫过晾晒场,林疏月蜷在藤椅里被一阵茶香唤醒。

钧窑残片在掌心压出月牙状的红痕,昨夜反复观看的录像带还在老式电视机里闪着雪花。

顾延舟的黑色风衣带着山间晨露的气息,正往青花瓷壶里添着第二道峨眉雪芽。

“尝尝这个。”他指节抵着壶身试温,滚水注入时茶针在壶中翻涌如银鱼,“古茶树新抽的芽尖,用竹沥水煨了整夜。”

林疏月接过茶盏时碰到他虎口的茧子,那是常年握茶铲留下的印记。

琥珀色茶汤在钧窑天青釉里漾开涟漪,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办公室墙上新贴的运输路线图。

她忽然想起那年清明,顾延舟冒雨帮她抢收被冰雹打落的茶青,两人在漏雨的仓房里分食半块红糖锅盔。

“你看这个。”她将放大后的照片推过去,像素模糊的银锁纹样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小宝满月那日,三叔公特意请金匠打的五毒纹,整个锦城找不出第二枚。”

茶炉上的铜壶突然发出尖锐啸叫,惊飞了晾晒场竹篾上的灰雀。

顾延舟用镊子夹起茶渣细细端详,深褐色的叶片里混着几缕靛蓝纤维,与杰克西装袖口的装饰线在显微镜下呈现相同经纬密度。

当夜暴雨突至时,林疏月正在七号码头集装箱夹缝里翻找物证。

玛利亚号货轮的探照灯扫过甲板,她看见杰克的中文秘书撑着黑伞走向装卸区,伞骨末端滴落的雨水在青石板上晕开茉莉头油的香气。

暗处突然伸来的手捂住她口鼻,顾延舟的气息混着蒙顶甘露的茶香:“别动,三号吊车在录像。”

三日后锦城茶业协会的通报会上,林疏月将微型摄像机残骸放在檀木托盘里。

当投影仪映出翡翠镯子在雨夜里泛起的幽光时,堂姐林雪梅突然打翻了青瓷盖碗,沸水在蜀锦桌布上洇出狰狞的茶渍。

杰克起身时碰倒了鎏金烛台,火苗舔舐着外资企业的标志,将他仓皇离去的影子投射成扭曲的巨兽。

合作社运输恢复那日,老陈特意在卡车后视镜系上红绸。

春杏带着女工们往茶篓里塞驱虫的艾草香囊,小宝踮脚将新采的野山菊别在林疏月鬓角。

顾延舟倚着东风卡车调试新装的GPS定位器,金属外壳反射的阳光落在他眉骨,将那道旧疤映成淡淡的金线。

暮色漫过茶山时,林疏月在蜂蜡篱笆旁发现个牛皮纸信封。

火漆封口处印着残缺的家族徽记,撕开时飘落的茶渣里混着陈年普洱的霉味。

信纸上的剪报字块拼出歪斜的警告:“三月十七日赵虎押运的货物,当真全数进了交易市场?”

晾晒场的探照灯突然熄灭,月光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在“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标语上。

钧窑残片在衣袋里突然发烫,茶经残卷震颤着显出《藏茶》篇的朱砂批注,某个被虫蛀的“赝”字正在月色下渗出暗红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