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巫疆风雪
陆昭踏入北冥地界时，左肩冰甲正在渗血。那道来自天剑阁问心剑的伤口，每隔三息就会迸发一次浩然剑气，将刚愈合的血肉重新撕开。他踩着巫族商队留下的兽骨标识前行，身后千里冰原上，十二具魔教血傀的残肢正在被暴雪掩埋。
“还有三十里。”怀中剑形吊坠泛起暖意，这是穿越葬剑渊时，某具古尸颅骨内飞出的指引法器。三天前混沌剑种产生异动，预示北冥有镇压正魔冲突的契机。陆昭舔去嘴角冰渣，瞳孔深处金红双色轮转，看见远处冰川内部流淌着翡翠色的巫力长河。
暴风雪突然静止。十八盏骨灯悬浮在空中，幽蓝火焰勾勒出巨型图腾。九个身披雪狼皮的巫族战士从虚空中踏出，他们额头的刺青与陆昭吊坠上的纹路产生共鸣，为首女子手中的青铜权杖重重顿地：
“背负双生魂的异乡人，大祭司等你很久了。”
陆昭本能地运转混沌剑气，却发现灵力在巫疆结界中被压制到筑基以下。巫女似乎看出他的戒备，权杖顶端镶嵌的兽瞳突然睁开：“在霜狼之神的注视下，你的剑伤不了任何人。”
仿佛为了验证这句话，陆昭指尖刚凝聚的剑气突然化作冰晶碎裂。他眉心的龙瞳却在此刻灼痛，视线穿透女子皮袍，看见她心脏位置跳动着半枚青铜钥匙——与剑坠内部缺失的凹槽完全契合。
“我跟你们走。”
穿过冰晶隧道时，陆昭察觉到时空规则的异常。外界暴风雪仍在呼啸，隧道内却漂浮着夏季的萤火虫，石壁上用兽血绘制的壁画竟在缓慢流动。当描绘到万年前巫王与剑主对饮的场景时，他怀中的剑坠突然发出清鸣。
“你的先祖曾在这里折断过落日弓。”巫女指尖拂过壁画上的剑痕，“现在，轮到你来偿还因果了。”
祭坛筑在冰川之巅，九根图腾柱环绕着青铜巨鼎。大祭司是位双目蒙着鲛绡的盲眼老人，手中骨杖串着七颗不同色彩的头骨。当陆昭踏上祭坛的瞬间，鼎中腾起的火焰映出七重人影，每个人影都戴着与他相同的剑坠。
“太虚剑主，第七代。”大祭司的声音仿佛从冰川深处传来，“你身上有巫族圣物的味道。”
陆昭尚未回答，鼎火突然暴涨成青色。火焰中浮现出他被各派追杀的景象：天剑阁的诛魔令、佛宗的渡业金钟、魔教的噬魂幡...最后定格在昨夜那场战斗——他用混沌剑气冰封三位元婴修士时，余波竟唤醒了冰川下的古巫尸群。
大祭司的骨杖突然刺入冰面，整个北冥的地脉都在震颤：“你惊醒了沉睡的巫葬，按律当受万蛊噬心之刑。”
巫女们同时敲击腰间人皮鼓，声波凝成实质的锁链缠住陆昭四肢。他尝试调动星种之力，却发现巫疆的天地法则完全排斥太虚剑道。危急关头，怀中剑坠自动飞入青铜鼎，鼎身浮现的铭文与陆昭背上未愈的剑伤产生共鸣。
“等等！”大祭司蒙眼的鲛绡突然渗出血迹，“你背上这道剑痕...是问心剑所留？”
陆昭撕裂上衣，露出背后狰狞的伤口。剑气游走形成的图案，恰与鼎身缺失的某个符文完全一致。大祭司颤抖着抚摸那道剑痕，蒙眼鲛绡无风自落，露出空洞的眼眶——那里本该是巫族代代相传的“烛阴之眼”。
“因果轮回...”老祭司突然跪倒在冰面上，“三百年前天剑阁主在此留下一剑，说要等一个人来解开...”
冰川突然剧烈震动，九根图腾柱同时迸发血光。陆昭感觉背部的剑伤开始发烫，混沌剑种不受控制地离体而出，金红双色剑气在祭坛上空交织成太极图案。巫女们发出惊恐的尖叫，她们看见每道剑气中都浮现出历代剑主的身影。
“这才是真正的巫族圣物。”大祭司将骨杖插入自己心口，取出半枚青铜钥匙，“当年太虚剑主斩断的不是落日弓，而是束缚巫族万年的...”
祭坛下方传来洪荒巨兽的嘶吼，冰层裂痕中渗出黑色雾气。陆昭接住飞来的半枚钥匙，与剑坠合二为一时，整个北冥的暴风雪突然倒卷上天。青铜鼎炸裂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时空的影像：有巫王与剑主并肩对抗天劫，有佛宗高僧在巫疆种下魔种，还有当代天剑阁主在冰原深处修炼魔功...
“快！用问心剑气刺入地脉节点！”大祭司七窍流血却仍在嘶吼，“巫族真正的诅咒不是血脉，而是被篡改的...”
十二道渡业佛光从天而降，佛宗十八罗汉脚踏金莲浮现云端。为首的老僧正是南海归墟出现过的魔修，此刻却宝相庄严地合十诵经：“巫族擅动禁制，当诛。”
陆昭的龙瞳突然剧痛，视野中的罗汉们全都变成了血肉傀儡，每条经脉都连接着西荒血月沼泽深处的祭坛。他握紧融合后的青铜钥匙，背后剑伤迸发的问心剑气自动凝成光剑，带着穿越三百年的因果刺入冰面。
冰川崩裂的轰鸣声中，万丈青光直冲霄汉。被封印在冰层下的巫族祖地重现世间，数以万计的古巫尸睁开眼睛，他们额头的青铜符印与陆昭手中的钥匙产生共鸣。佛宗罗汉们的金身开始龟裂，体内魔种根须在青光中灰飞烟灭。
“原来如此...”陆昭看着掌心流转的巫力与剑气，“问心剑真正的用途，是解开...”
破空而来的噬魂幡打断了他的思绪。魔教十二血魔将驾驭着骨龙降临，为首者手中魔剑竟是用天剑阁制式长剑改造而成。陆昭冷笑一声，混沌剑种首次主动运转，金红剑气化作两条蛟龙缠上骨龙身躯。
巫族战士们突然齐声高歌，古老的战歌让陆昭体内巫血沸腾。他脚踏罡步，每一次挥剑都引动地脉震颤。当噬魂幡罩顶而下时，背后巫族图腾突然活过来，雪狼虚影仰天长啸，将魔气撕成碎片。
“小心地下！”大祭司的警告晚了一步。冰层中突然刺出佛宗降魔杵，贯穿陆昭右腹的瞬间，杵身浮现的魔纹疯狂抽取混沌之力。陆昭反手抓住降魔杵，龙瞳深处浮现星图轨迹：“找到你了。”
顺着因果线反向追溯，神识瞬间穿越万里虚空，看见西荒血月祭坛上端坐的魔佛双身。陆昭催动剑种自爆十分之一本源，沿因果线轰出跨越空间的剑气。祭坛崩塌的巨响传回北冥时，降魔杵上的魔佛发出不甘的嘶吼，在青光中化为飞灰。
战局突变，幸存的魔将们仓皇逃窜。陆昭单膝跪地，右腹伤口处金红血液滴落冰面，竟催生出晶莹的并蒂雪莲。大祭司在弥留之际，将剩余半枚钥匙按进他胸前的太极图：“去葬巫峡...取回巫族被夺走的...”
暴风雪再度降临，却无法靠近陆昭周身三尺。他低头看着掌心，巫力与剑气完美交融，在皮肤下形成全新的经脉网络。青铜钥匙指引的方向，隐约传来令混沌剑种战栗的气息——那是比太虚剑宫更古老的威压。
三日后，当各派联军抵达北冥时，只看见冰川祭坛上插着柄冰剑。剑身一半结满霜花，一半燃烧着星火，剑柄处系着半截染血的鲛绡。天剑阁长老试图拔剑时，冰剑突然迸发的剑气，竟同时斩落了佛宗金钟与魔教血旗。
而在百里外的葬巫峡深处，陆昭正面对着一具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古尸。尸体手中握着的残破剑鞘，正在疯狂吸收他体内的混沌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