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潭镇魔

林小七的草鞋陷在腐叶里，拔出时带起一串暗红水珠。寒潭城的秋雨下了整整四十九日，连老药铺门前的石臼都生出了朱砂苔。他握紧背篓麻绳，指节泛白——那些苔藓正随着雨滴的节奏缓缓游动。

“采不到三叶鬼灯笼，便不用回来了！“掌柜的吼声混着铜秤坠地声传来。少年低头避过檐角蛛网，那蛛丝上悬着的七枚铜钱，昨夜分明还是七片枯叶。

城西寒潭腾起灰雾时，背篓里的青铜药杵突然嗡鸣。这是三年前他在乱葬岗捡到的古物，此刻杵身上的饕餮纹正渗出黑血。林小七瞳孔骤缩，寻常此刻寒潭该有银鱼跃水，如今水面却凝着层胶状物。

骨刀触及潭水的刹那，整片水域褪作惨白。潭底传来钟鸣，似万千蛟龙骨相击。少年见自己的影子脱离身躯站起，影人手中虚握的长剑，剑穗悬着半枚青铜晷针。

“叮——“

药杵坠潭激起涟漪，林小七伸手去捞，指尖却触到冰凉鳞甲。剧痛自指腹炸开，灰翳漫上瞳孔，视野里浮现万千金线——有根丝线正从他心口延伸至潭底。

第二声钟鸣炸响，潭水逆流冲天。森白巨物破水而出，竟是八百蛟龙头骨垒成的镇魔塔。塔檐悬着的青铜编钟无风自动，塔顶金身道骸手结太乙救苦印，膝上横着的骨剑刻满《度人经》残篇。

“时骸...“少年无意识吐出陌生词汇，喉间泛起铁锈味。右手不受控地探向镇魔塔，某块头骨裂隙忽睁星目，浩瀚记忆涌入识海：

青衫剑仙截断光阴长河，黑袍修士在时隙长出第二副道骨，最后定格于暮色中的周天仪，每个刻度都嵌着消融的星辰。

“三钟鸣尽前，取亥位天罡。“沙哑道音在紫府炸响。林小七惊觉指尖生出冰蓝晶簇，扑向镇魔塔的动作激起时空涟漪。

当指尖扣住刻着“亥“字的头骨时，现实轰然破碎。少年跌回现世，掌心多出青铜残片，背篓里的三叶鬼灯笼尽数化作赤红。

“小友身缠永暮因果。“古柏上传来道偈。戴青铜傩面的道人赤足悬空，腰间葫芦淌出时髓酒香，“可知触碰镇魔塔的代价？“

林小七正欲开口，却见道人衣摆正在消散，如被橡皮擦去的古画。“前辈...“

“切命弦，断因果。“道人掷来半截焦黑线香，尸油味中混着龙涎香，“月蚀之夜，用你的血浸透赤灯笼。“

暮色中归城的少年未曾察觉，药杵饕餮纹渗出的黑血，正在背篓底绘出微型两仪阵。更不知晓，当他在药铺门槛驻足时，天晷司的浮空舟正隐于云层，舟首的浑天仪指向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