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逆向心跳的证人

冷冻舱的玻璃内壁结满神经状冰晶时，证人的第七次心脏跳动让他的白发转黑。我盯着基因逆流计时器，悬浮在老人胸口的全息数字显示【09:11】。这个从时空垃圾场打捞出来的活体证据，正在以每秒十个月的速度返老还童。

“他的海马体在拒绝读取。“助手——或者说某个顶着助手外皮的机械生命体——正在调试脑波共振仪。自从钟楼事件后，我后颈的皮下警报器就对她保持三级戒备。

老人突然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喉结发出旧式传真机的咔嗒声。我按下记忆萃取器的启动键，却听到自己三小时后的声音从机器里传出：“别相信心跳频率...“

01:37逆向代谢

医疗舱的紫外线消毒灯在证人第五次心跳时突然爆裂。飞溅的汞蒸气中，我们目睹了他肋骨如花瓣般绽开的恐怖景象——那具苍老的躯体内部，暗银色的人工心脏正通过纳米触须与原生器官接驳。每次搏动，动脉里的血液就会从深褐色逆转为鲜红。

“代谢倒转指数突破900%了。“助手将扫描仪对准证人正在收缩的肝叶，“按照这个速度，二十四分钟后他就会变回胚胎状态。“

我戴上光谱分析目镜，发现老人太阳穴处有微型接口的疤痕。这种三瓣式连接埠属于黑市流行的“记忆坟场“设备，专供记忆贩子提取濒死者的意识残片。当我想用探针取样时，他的左耳突然脱落，化作机械甲虫钻进通风管道。

“定位甲虫！“我甩出磁力捕捉网，“那可能是最后的记忆载体！“

助手却站在原地没动，她的瞳孔缩成两道竖线：“建议优先处理更危险的状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证人右手食指正在液化，一滴银色溶液坠落在操作台上，蚀刻出燃烧的Ⅺ字符。

02:15器官叛乱

第九次心跳来临时，证人的皮肤突然透明化。我们看见他的胃袋正在消化某个发光物体，那东西的形状让我想起钟楼里破碎的怀表。突然，整条右臂挣脱拘束带，五根手指像断尾的壁虎般弹射而起。

“抓住它们！“我扑向正在敲击键盘的拇指，“这些手指在调用军事卫星！“

中指和无名指已经爬上主控台，用渗出的冷却液写下经纬度坐标。小指则钻进电路板缝隙，开始重写医疗舱的安全协议。当食指即将按下核磁共振仪的自毁键时，我抄起液氮罐将其冻结。

“南纬11°11'，西经...“助手念到一半突然卡壳，她的声带发出磁带卡住的摩擦声。我转头看见她的颈部皮肤正在龟裂，露出下方齿轮咬合的机械结构。

医疗舱突然倾斜45度，所有未固定的设备滑向左侧墙壁。证人腹腔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他的肾脏不知何时变成了微型核反应堆，此刻正在地板上滚出放射性的绿色轨迹。

“三级污染警报！“广播里的电子音带着诡异的笑意，“建议立即亲吻您最爱的人。“

03:48记忆坟场

我们拖着半凝固化的证人冲进地下车库时，他的容貌已经回到四十岁左右。改装后的救护车后厢藏着便携式时间胶囊，这是用盗取的航天器零件组装的违禁品。

“把他的意识上传到云端前...“我边敲击加密键盘边躲开四处乱飞的手指，“先筛查记忆里的时空锚点。“

全息屏幕上滚动的记忆碎片突然定格：二十年前的证人正在某间实验室擦拭培养舱，舱内漂浮着红裙女孩的克隆体。这个画面闪烁三次后，所有数据流都扭曲成Ⅺ的形状。

“记忆被加密了。“助手——现在她的右脸已经完全是机械构造——将神经探针刺入证人枕叶，“需要物理层面的脑组织采样。“

手术刀切入颅骨的瞬间，车库照明系统集体过载。在频闪的红光中，我看见证人脑干处嵌着块水晶状物体，那是用压缩时空制作的记忆晶片。当镊子触碰晶片的刹那，整辆救护车突然悬浮而起，轮胎在地面擦出四道环状时空裂缝。

“抓紧！“我把自己绑在手术椅上，“他要带我们进行强制跃迁！“

04:22量子坟场

跃迁结束后的耳鸣持续了足足三分钟。当我们从时间胶囊爬出时，眼前的景象让助手发出了真正的惊叹——虽然她的机械声带让这听起来像电锯卡壳。

无数报废的量子服务器堆砌成钢铁山脉，电缆像藤蔓般缠绕着生锈的机架。这是二十一世纪中期的数据坟场，本该被深埋地底的电子墓穴，此刻却暴露在紫色的天穹下。更诡异的是，每台服务器外壳都刻着Ⅺ的烙印，某些屏幕残片上还跳动着我们刚刚经历的画面。

“这是...我们的实时监控录像？“我摸着仍有余温的硬盘阵列。最新存入的数据正是七分钟前车库跃迁的场景，甚至拍到了我后颈正在浮现的罗马数字纹身。

证人突然抽搐着坐起，他的容貌已回到少年时代：“你们不该唤醒沉睡的墓碑...“少年嗓音里混着老者的咳嗽声，“每个Ⅺ都是时间的墓碑。“

他的右眼突然弹出，连着视神经悬挂在脸颊旁。那颗眼球自动对焦到某个坐标，虹膜投影出倒悬都市的俯瞰图。在镜像城市的中央广场，十二个红裙女孩正围成圆圈跳舞，她们的玩具熊用激光眼在空中绘制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

05:11悖论接触

收集证据的手套突然开始吞噬我的手掌。纳米纤维逆流钻进毛孔，在皮下重组为数据线。我果断砍断手套扔向服务器堆，飞溅的血珠却在空中凝成红色冰晶，每颗冰晶里都封印着某个时间线的记忆碎片。

“看这个！“助手用机械臂举起块布满苔藓的硬盘。解密后的文件显示，我的基因档案在过往十一年间被修改过十一次，最近一次发生在昨天凌晨——正是钟楼事件后的昏迷期。

证人发出濒死的哀鸣，他的身体开始量子化分解。在完全消散前，少年用最后的力气在服务器上刻下：【寻找哭泣的恒星】。当我想追问时，他的左耳化作的机械甲虫突然返回，口器里衔着半片带编码的皮肤。

“这是...我的皮肤？“我摸着后颈的灼痛处，那块来自未来的皮肤组织上，纹着完整的时空坐标和一行小字：杀死第一次跃迁前的自己。

06:00逆向真相

数据坟场开始崩塌时，我们躲进了球形防护舱。助手正在用激光剥离她半机械化的脸部，火星溅到证人残留的DNA样本上，竟培育出类似海葵的发光生物。

“其实我来自镜像都市。“她的机械颅骨闪着冷光，“当两个世界的观测者同时知晓真相，时空结构就会...“

防护舱突然被抛进彩虹色的湍流。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看见二十二个自己正透过不同维度的观察窗对视。某个穿着红裙的“我“举起玩具熊，熊嘴缝线里爬出无数个燃烧的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