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龟甲蚀天

玄龟长啸震碎云层时，我望见银河倒悬成狐尾的形状。洛九川的星纹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指尖沾着玄龟甲渗出的妖血，在空中画出上古召灵纹：“这才是真正的山河契约！“

巫尸们的吟唱突然变得尖锐，峡谷两侧的悬棺同时炸裂。腐尸血肉在空中交织成血色帛书，正是三百年前被焚烧的青丘血契原件。裴琰的惨叫声从帛书深处传来，每个字都在剥落他的紫金官服：“不可能...太祖明明焚尽了...“

“焚的是墨家造的赝品。“洛九川的星盘映出皇陵地宫景象——九尊狐巫琉璃尸的眉心，都嵌着半枚墨家矩子令，“真迹早就被巫族用移魂术藏在悬棺咒文里。“

玄龟突然剧烈震动。它背甲上的沟壑亮起青光，那些被世人奉为圣典的《胤律》章句，在青光中显露出密密麻麻的狐族咒文。我右爪不受控制地按向龟甲，血水渗进纹路时，整片南疆十万大山的地脉图浮现在眼前。

“青丘子，看西南离位！“巫尸的骷髅手指向地脉图某处。那里盘踞着扭曲的黑气，仔细看竟是无数细小的锁链缠成的人形——正是裴琰的命魂形态。

我本能地挥爪撕扯，虚空中的裴琰突然七窍流血。他腰间玉圭应声而碎，藏在圭中的琉璃小鼎滚落出来，鼎身缠着九条狐尾状的血丝。

“噬魂鼎！“洛九川的星砂裹住那小鼎，“难怪他能活三百岁，原来每日在鼎中焚烧狐魂续命！“

玄龟突然调转方向，驮着我们撞向皇都结界。青铜齿轮从它利齿间飞出，竟与皇宫上空的社稷鼎严丝合缝。当齿轮咬合声响起时，鼎中琉璃狐尸突然睁眼，九道青光直冲云霄。

“不——！“裴琰的嘶吼带着金石相撞之音。他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底下蠕动的契约锁链，“陛下！快启动周天星斗......“

话音未落，少年帝王的龙辇从宫门冲出。十八岁的永昌帝手持残缺的山河鼎，鼎中盛着的却不是帝王血，而是泛着蓝光的昆仑寒冰。

“朕等这一天很久了。“少年天子轻笑，眼中流转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裴卿可知，为何每代帝王活不过四十？“他敲击鼎身，寒冰中浮出半枚玉珏——正是洛九川当年被夺走的命牌。

玄龟发出震天怒吼。我额间莲花印记突然飞出，与玉珏合二为一。记忆如潮水涌来：百年前冷宫中，少年皇子攥着偷来的玉珏，看母妃被诬陷为狐妖烧死；登基大典上，他亲手将玉珏一分为二，半枚交给钦天监叛逃的术士...

“洛卿，你送的星轨图很好用。“永昌帝抬手结印，社稷鼎中的狐尸开始融化，“借青丘地脉养了二十年龙气，是时候让这些妖血物归原主了。“

洛九川却突然大笑：“陛下可知，真正的青丘地脉早就转移了？“他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是缩小版的狐族图腾，“二十年前冷宫那场火，烧死的可不只是淑妃娘娘。“

永昌帝瞳孔骤缩。他手中的山河鼎突然爬满冰裂纹，鼎身浮现出淑妃的容颜。更骇人的是，本该被炼化的九具狐巫尸，此刻正从鼎中伸出骨爪。

“母妃...？“少年天子的龙袍渗出血迹。他试图甩脱山河鼎，鼎口却长出獠牙咬住手腕，“不可能...朕明明...“

“明明用亲生母亲献祭了山河鼎？“洛九川的星盘映出冷宫废墟下的密室，冰棺中封存着淑妃完整的尸身，心口插着刻有帝王生辰的镇魂钉，“可惜你不知晓，青丘狐最擅长的就是移花接木。“

玄龟在此刻撞破皇都结界。我望见昆仑方向升起滔天雪浪，母亲临终前说的“融化昆仑山的冰“突然有了实感——那根本不是冰雪，而是被冰封的历代狐族精魄！

永昌帝突然捏碎玉珏。鲜血喷溅在社稷鼎上，鼎中伸出缠满佛经的巨手抓向我。千钧一发之际，寒潭底那口青铜棺破空而来，棺中飞出三百道锁链，每道锁链都拴着人族大能的元神。

“该清算了。“巫尸们齐声低语。峡谷中的青铜齿轮开始逆向旋转，所有被山河鼎篡改的契约正在倒流。我看到大雷音寺的佛像剥落金漆，露出里面狐首人身的真容；道门祖庭的照妖镜镜面碎裂，映出修士们额间的妖纹；最震撼的是皇都地下——所谓龙脉，竟是一条被剥皮抽筋的青龙骸骨！

永昌帝终于崩溃：“朕是天子！朕能改写天......“

青龙骸骨突然抬头咬住他的下半身。在帝王凄厉的惨叫声中，我听见天地间响起清越的狐鸣。昆仑山巅的坚冰开始融化，雪水所过之处，人族建造的城墙宫阙如沙堡崩塌。

洛九川将星盘按在我额间：“青丘子，该重写契约了。“

鲜血滴入星盘的刹那，我看到虚空浮现出两行古老的妖文：

【天不仁地不义】

【且看狐火焚新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