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星坠寒潭

我蜷缩在术士的星纹斗篷里，嗅到血痂混着龙脑香的味道。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在结印，二十八宿图案在我们脚下流转，刑场的哭喊声渐渐变成遥远的风啸。

“闭眼。“他忽然捂住我的口鼻。天旋地转间，我听见鳞甲摩擦的声响从虚空中传来，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贴着星轨游过。额间莲花印记突然灼痛，母亲的声音在骨髓深处响起：“别怕，那是看守天河的水虺......“

话音未落，斗篷外炸开青光。术士闷哼一声，袖口星纹湮灭大半。我们坠出虚空时，正落在寒潭边的芦苇荡里。沾血的菩提子顺着衣襟滚落，在淤泥中烫出缕缕青烟。

“大觉寺的因果咒。“术士抹去嘴角金血，玄铁面具下传来轻笑，“老秃驴倒是舍得下本钱。“他忽然掐住我后颈，指尖按在莲花印记上：“小狐狸，你母亲把最后三缕命魂藏哪了？“

潭水突然沸腾。数百条刻满符文的锁链破水而出，锁链尽头拖着具青铜棺椁。棺盖移开半寸，滔天怨气冲得星斗移位，我看到术士眼底映出九团幽蓝狐火。

“原来在这里。“他松开手，袖中滑出半截龟甲，“青丘狐族的燃魂之术，竟能骗过山河鼎......“

“啪！“

芦苇丛中飞出一枚玉扣，击碎了即将合拢的棺椁。潭水凝成冰阶，玄霄踏着道门禹步凌空而下，背后五雷令旗猎猎作响：“洛九川，钦天监追捕你二十年，果然躲在阴墟养尸。“

我浑身毛发倒竖。昨夜母亲剖开妖丹时，最后浮现的记忆碎片里就有这个道士——三百年前道门围剿青丘，正是他手持照妖镜逼得姥姥自毁内丹。

术士旋身将我甩向青铜棺，斗篷化作星幕遮天：“玄霄道长不如猜猜，当年是谁把阴墟地图'送'给钦天监的？“他手中龟甲骤然崩裂，潭底传来巨物苏醒的轰鸣。

玄霄脸色骤变。五雷令旗插入冰面，雷光却在水纹间扭曲成诡异符文。我趁机钻进棺椁缝隙，母亲残留的妖力缠绕上来，额间莲花绽放出照亮棺椁的光——

青铜内壁上密密麻麻刻着人族文字，正是刑场上那些锁链的拓印。但当我的血浸透纹路时，字迹开始扭曲变形，最终显露出狐族真正的泣血书：

【山河为证，若人族再行背弃，则皇都地脉逆转，三十三重天梯尽断】

棺外传来金铁交鸣之声。玄霄的雷法在潭面炸开血雨，术士的星轨却缠绕着棺椁沉向潭底。在彻底没入黑暗前，我看到东南方向升起七盏明灯，摆成了北斗吞月之势。

“七星引魂灯......“术士的声音带着奇异震颤，“裴琰老儿来得倒快。“

母亲残魂忽然剧烈波动，我爪尖无意间划过某处铭文，潭底瞬间亮起巨大阵图。无数狐影从阵眼冲天而起，撞得星轨移位，雷云溃散。玄霄的怒吼隐约传来：“不可能！青丘狐族早该......“

冰凉的手捂住我的眼睛。术士气息紊乱，却低笑出声：“青璃娘娘好算计，原来寒潭下的不是尸棺，是你们狐族的......“

破空声打断了他的话。一支刻着圣贤章的箭矢穿透星幕，将我右耳钉在棺椁上。裴琰的声音自九霄传来，每个字都带着山河鼎的威压：“《胤律》曰，私藏妖孽者，诛九族。“

剧痛中我咬住箭尾，人族文字在齿间化作火焰。额间莲花骤然绽放，潭底阵图疯狂旋转，母亲的九条狐尾虚影裹住青铜棺。当七星灯坠入寒潭时，我听见天地间响起玉磬清音——

那是山河鼎彻底碎裂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