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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心疼
酉时已过两刻钟,班惜容躺在榻上,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面容沉静如一池静水。
窗外夜幕漆黑,悬着一轮皎皎圆月,或明或暗的点点繁星镶嵌其间,闪烁着神秘的光芒。柔和的光辉穿过斑驳枝叶,勾勒出形状各异的光影。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纸,和旋律欢快的喜乐一起,传进东宫后院的喜房里。
喜房墙上贴着红色双喜字图,床边是红色纱帐,红烛影曳,无不彰显着喜庆的氛围。
氛围虽喜庆,她却不欢喜。
当今的太子殿下,姓曲,名景程,字明理。此人正是她的新婚夫君。
太子声名远扬,于她也不过是一个素未谋面之人,任凭东宫如何繁华,太子妃的身份如何高贵。
班惜容之父班令荣官至丞相,作为世家女子,须以家族利益为先,婚姻大事更是不能自己做主。
她不过是班氏求荣的一枚棋子罢了。
父亲要她得到太子宠爱,将来稳坐皇后宝座,扶持自家。
班惜容心中悲戚,纵使贵为丞相嫡长女,也悲于爱人不能嫁。
此刻的她与曲景程十指相扣,他是否会怪她?
其实曲景程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清醒,却不想睁眼,半真半假地睡着。
太子名声很好,想来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忍心打扰他人美梦,既然不会打扰,今夜定然是不能侍寝了。
但现在,班惜容改变主意了。总要面对,不如一开始就认清现实。
但她认清得很不是时候,曲景程鬼使神差,伸出另一只手鬼使神差探了一下鼻息。
班惜容悠悠转醒,一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与他四目相对,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太子殿下怕我死了不成?”她打趣道,眼里却没有打趣的意味,“那你担心错了。”
她可没打算将心有所属一事隐瞒,正准备全盘托出,曲景程抬手封住她的唇,得意扬扬看着她疑惑的神色。
他道:“你是不是想告诉孤,你心悦季某,不能做到与孤举案齐眉?”
班惜容欲要开口,再次被封唇。
“孤一猜就知道你想问,孤是怎么知道的,这很简单,找你身边那个不太聪明的婢女……嗯?好像叫脾气。”
门外兰气打了个喷嚏,以为是夜寒,默默添了一件衣裳。
“……人家叫兰气。”她感叹太子智商的同时,改正道,“我想问的是,殿下不生气”
“孤有君子胸怀,何来生气之说?”
说不生气是假的,他可是念了班惜容两年,但绝对不会承认。
班惜容并不相信,怎么会有人知道自己妻子不爱他,还能这么淡定。
“你放心,”曲景程自嘲一笑,“我不会和他争在你心中的位置。”
班惜容没有说话。
他面上露出“我就知道你不在乎我”的神色。
事实上也大差不差。
曲景程脸很清绝,气质舒朗,眉眼却锋利,不负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称,可谓温其如玉。这样的男子,一定是不缺女子爱慕的吧。
斟酌片刻,她开了口:“太子殿下,妾身突然成亲,一时难以适应,恳请太子给妾身半年时间缓冲。日后太子纳妾,妾身也绝不阻拦。”
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错愕、神伤,想笑却笑不出来,落在班惜容眼里,只当他生怒。
曲景程欲言又止:“你不在乎吗?”
作为皇后嫡出之子,他见到过太多受宠又失宠的嫔妃,也见到过太多次母后为父皇流连其间而难过。
哪怕是寻常主母,也断不能容忍夫君纳妾。
偏偏她这么大方。
不是没有不让纳妾的夫人,虽然被赞贤德,可他明白,哪里是贤德,不过是不敢忤逆夫君的后宅女人罢了。
“如果你不喜欢,孤可以不纳妾,也不纳侧妃。”曲景程小心翼翼地开口,“真的,我不骗你。”
他因为心急,称呼都从“孤”成了“我”。
班惜容虽然骨子里是个明媚张扬的女子,自小习武,和旁的世家姑娘不一样。但也明白,这个世道的男子对女子的标准。
因而,她没有正面回答,“纳妾乃是寻常事,又是为皇家开枝散叶,妾身怎会不应。”
“你这话说的冠冕堂皇,我们根本不像夫妻!”
曲景程反应过来人都快昏了,他怎么就这么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好在班惜容反应不大,道:“今夜过后,自然是夫妻了。”
他心猿意马,心中升腾起希望的火焰,她这算不算是变相承认他们的关系。一想到这里,他兴奋得要打滚。
班惜容看他心情变化莫测,到有几分他自己说的不太聪明的样子,她不禁重新思考和曲景程说话是否是明智之举。
曲景程自然意识到了,“娘子莫怪,孤只是一时高兴,有这么一个贤惠的妻子。”但愿能挽回一点形象。
她真心实意地打趣:“太子殿下说的话也不像举案齐眉的夫妻呢。”
他学着她的样子回话:“今夜过后,自然是举案齐眉。”
班惜容想到什么,掀开大红喜被,一块洁白无瑕的帕子平整地铺在上面。
他捏着帕子的一角拿起来,眼中的疑惑不似作假,看向她,一副天真的做派,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班惜容:“……”
曲景程:“你怎么不说话?”
她反问:“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孤向来不说谎,自然是真的不知道,你只管说。”
“检查女子落红用的,落红了就是完璧之身。”她的性子和其他京城小姐不一样,出言向来震撼一片。
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他若无其事,道:“我们不行周公之礼,怎么瞒过去?”
班惜容随手抓起一支簪子,端详片刻,“够锋利。”说着递给他。
曲景程:“你就不心疼我?”
“不心疼。”
他两手一摊,将那簪子往手臂一划。血滴在帕子上,雪白中的一抹红分外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