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而陈言和矮脚老四的对话停在了场外，免得被人说闲话。
大雨砸得地上的青石板噼啪响，雨水汇聚成小河从台阶脚下淌走。
考核场地便就在这台阶前的雨幕中。
其实就是卫所的校场划出来一小块，放上一些简单的设施便成了。
炎炎夏日，连大雨都是闷热的，来这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被县衙给逼过来的。
本就等得焦急，现在终于见到考官进来，一时间所有目光都往这边汇聚而来……
噹！
一声大响震得所有人耳朵都有些发麻。
众人抬头看去，赵正东提着一个铜锣在那边吆喝。
“也不多说，念到名字上前举石锁！”
赵正东说的时候也不闲着，大步走进了雨幕当中去，在五个石锁面前站定。
“来！”
已经坐到桌前的矮脚老四，将纸笔摊开，缓缓道。
“石锁共有五个档次，上去随便举起一块就算是过关！”
“但既然是五个档次自然也就不能一概而论。”
“举起第一档八十斤为过关，举起第二档免试一关，赏银五钱……”
他一边说一边没了声，将第一个册子摊开来就要念名字。
却忽而听到人群中有人问。
“老四，你才说到第二档，要是……”
“举起那最大最重的那个呢？”
那人明显是认识矮脚老四，这才有胆子将众人的疑惑问出来，一边问还一边指了过去……
在他手指的方向，一个大大的石锁立在那，像是小山一样矗立着。
赵正东身子本就已经足够魁梧，可站在那石锁面前却还是显得有些瘦弱了。
老四听到这话不免又笑了一声，这心比天高的模样让他又想到了陈老妖。
可人家那是被逼无奈，临死前的幻想，情有可原。
此前之所以不说是因为觉着说了也是浪费口舌，但现在既然有人问了他便也吝啬这两句。
“举起直接入兵册，得药浴，赏银十两。”
“过一会儿旗官大人来，还得他一次气血的点拨。”
他说着看向那说话的汉子，“够不够？”
“嗯？”
何止是够！
那汉子连忙点头，人群中激动的不在少数。
可矮脚老四的下一句话却直接将众人的心思又重新压回到了谷底。
“三百斤。”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也直接压得众人不再敢出声。
陈言站在人群后方，听到这话同样心惊。
要知道这可是饭都吃不饱的大乾，这个标准也未免有些太过吓人了些。
而那三百斤的第五档……
难怪矮脚老四连说都不愿意多说，那或许压根就不指望有人能举起来。
但自从说出来之后，陈言的目光就从未在那上面挪开过。
那一次药浴和那旗官的点拨，他太馋了！
路上老四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那瞎子书生也是因为练出气血成了武卒，故而此前的一切劣迹都由卫所担着。
只要柳百户一天在，就算是再借给县令三个胆子他也不敢来讨要说法。
但若只是一般的阵卒……
这一个卫所都有近千，不差你这一个。
也就是说陈言只有成武卒这一条路，否则该死还是得死。
而且，他杀的是官差，今日从这卫所出去后都不一定还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怎么等第五天第十天的传武？
也就是说，他今日若是不成……
好在他还是有机会的。
【老当益壮：年过花甲之后，每岁增力一成。】
点开词条，陈言开始盘算这常人三倍半的力量到底能不能举起那三百斤的巨石。
上了年纪，动作慢，这思绪也慢。
这才没想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好几个人考核完了，却只有一人进了第二关。
而后势如破竹，一举入了册。
其实考核不复杂，后面几关就只是拉弓，扎枪，骑马，着甲行进。
可以说最大的关卡就是这石锁。
说来好笑，这世道还真是够恶劣的，连当送死的大头兵竟还考核上了……
至于原因，大家都清楚。
百户所，长官称百户，秩正八品，下辖二总旗、十小旗，武卒百十二人，阵卒千人，分驻军事要冲和各县。
毕竟而今的大乾虽然风雨飘摇且局势不清，但皇权的控制力还在，明面上的规矩没人敢打破。
南疆虽然摩擦不断，却还没有大举来犯。
内忧外患之下，此时不做准备，那将来便只有做鱼肉的份。
既然兵不能多，那便只有走精这一条路……
忽而，陈言听到了叫自己。
却听到的不是名字，而是叫的陈老妖。
耳背使然，他听到的时候矮脚老四似乎已经叫了好几遍，最后连喊了好几声他才后知后觉。
抬起头来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如之前一般，若是叫陈言或许没有几个人认识，但你若是要说是陈老妖……
那过节可就大了去了。
小时候谁没被这一句吓哭过？
事实上，矮脚老四在这毕竟也算是个小官，官威可不小着呢。
之前也也有叫到名字反应慢了的，无一例外册子都被扔朝了一边。
但陈言却得他喊了足足七八遍……
倒也不是陈言多重要，而是他也想看这乐子。
现在，陈言在众人目光的汇聚下抬起头来。
浑浊的双眼，迟缓的动作。
浑身褴褛的衣衫早就已经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他嶙峋的瘦骨上……
“他也是来参军的？”
不知是谁，一句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就刚刚这一抬头，他们心里都不自觉地在祈祷不要死在自己面前。
你说这是和他们一样来参军的？
是和他们一样去前面举那大石锁的？
“嘿！”
“陈老妖怎么可能当阵卒。”
矮脚老四一句话让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下一秒，他嘴角却勾起了一个弧度，唯恐天下不乱地开口。
“他是来当武卒的。”
场面迎来了短暂的寂静，而后不知是谁率先绷不住笑出声来。
一时间，笑声经久不息。
憨厚的赵正东想要敲锣压一压，却又瞧见矮脚老四不让，他乐在其中。
陈言似乎早就料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了，并没有多少反应。
只是佝偻着身子一步步走进到雨幕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