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最后的手段
龚玉心让翠芬趴着，曲起双腿，把那个小号的水袋小心地取了下来。
“保持着这个姿势不要动，让药物吸收一阵才行。”龚玉心小心地叮嘱道。
“嗯。”翠芬点了点头。
几个女护工留在这里照顾着翠芬，龚玉心走出了门。贺悬在门外等待着她。
“怎么样，完成了吗？”贺悬问道。
“嗯，按照贺大夫教的方法，已经完全做过一遍了。”龚玉心脸红红地说道。
“那就好。”贺悬松了口气。
作为抗菌药物。直肠使用抗生素直接会对患者的直肠菌群造成重大破坏，而且吸收效果很难以保证，如果不是翠芬已经快要死了，口服青霉素又起不到什么效果，贺悬是绝对不会使用这种办法的。
但是使用了这种办法，患者就会好了吗？
药效需要验证，验证需要时间，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感觉时间都已经慢下来了，但慢下来的时间却从未像今日这般难熬过。
贺悬紧张地一圈一圈在太方医阁里走着，如同一只笼子里的困兽。
困住他的，正是这黑暗的十六世纪。
太方医阁很大，仍有不少地方空闲，贺悬找了匠人在太方医阁外围围了围墙，病患也很少会走到这些地方。所以那些还未开发的地方都挺僻静。
贺悬在这僻静的地方走着，感受着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暖意。
“贺大夫，贺大夫，您怎么在这啊？”
一个焦急的女声呼唤着，是龚玉心的声音，贺悬在一个僻静的矮墙停下了，他坐在了上面。
贺悬并没有让人推平太方医阁的里面，这些建筑材料可能还有些用处，而且这些房子也能临时居住一下。
贺悬此时就坐在之前的一处菜地上面，这片菜地如今仍被太方医阁的护工们利用着，长着一些菠菜萝卜白菜之类。
“是玉心啊，有什么事吗？”贺悬问道。
“贺大夫，翠芬她，她……”
“药物还是没有效果吗？”贺悬的嘴边多了几分自嘲的笑。
“嗯。”龚玉心难过地点了点头。
贺悬坐在矮墙上，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这些天，他最常听见的结果就是无效……
第一次，贺悬已经用尽了浑身解数，做到了他在这个时代所能做到的一切，但这样……难道还是不能拯救翠芬的生命吗？
如果是那些一眼就救不了的，比如破伤风感染的那位……贺悬倒也不会有多失望。
但是像这样……明明有可能，但怎么也够不到，总差那么一点，却让贺悬感到深深的无力。
“贺大夫，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龚玉心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没了。”贺悬摇了摇头，“没有中空针管，就没办法给患者进行注射，在这种情况下，我也找不到任何能帮她吊命的办法了……”
“没有这个，难道就不能用别的办法了吗？您再想想啊，难道没有这一种东西就治不了病了吗？”龚玉心问道。
“缺这一种……哈！”
贺悬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以为，我只缺这一样东西吗？”
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着龚玉心说道：“我需要一个温度计，这样我就能知道患者体温是多少。”
“我需要一个胶管的听诊器，木管的也能用，但是太不方便了，而且不能给女人用。”
“我需要麻醉药、局麻和全麻都要，每一次做手术，听着患者的哀嚎，难道我不会心痛吗？”
“我需要一双手套，可以消毒的手套，不会影响手感，不必每次都用脏手去接触病人的伤口。”
“我需要输血装置，有了输血装置和麻醉剂，我才能进行大手术，许多患者不必看着他等死。”
“我需要高压锅，能够让我杀死细菌芽孢，开水消毒仍然有风险。”
“我需要血压计，能够让我检测病人血压。”
“我需要离心机和显微镜，让我能够给病人验血，看看血液成分怎样。”
“我需要呼吸机，让我能在动手术的时候给患者供氧。”
“我需要透视装置，能让我看清患者体内的状况，看清患者体内到底有哪里病变，我才好对应诊疗。”
“我需要药物、各种各样的药物，药物缺口太大了，我连一样能用的都找不到。”
“甚至……我还需要再多几个护士，只有两个人，我连标准的手术流程都做不到。”
贺悬无力地坐了下来，不停地用手抓着他的头发：“难啊，难啊，我可不是只缺这一样，我缺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贺大夫……”
龚玉心愣在了原地，她根本不知道贺大夫在说什么，很多东西她连名字都不知道。
但是……从贺悬的表情她能看出，中空针管，确实不是贺悬唯一需要的东西。
他所见过的世界，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要广大得多。
“抱歉，我说得太多了。”贺悬深呼吸几口气，“总之，我确实没有办法了，没有中空针管，就没法把药物注射到病人体内，我……确实想不到更多的治疗方法了。”
“贺大夫，难道中空针管真的造不出来吗？”龚玉心问道。
“嗯，铁匠、银匠、金匠、都问过了，他们造得出金属管子，但是都太粗了，根本不能用来给人注射，要做到能注射到血管内的细致程度，他们没法把它做成中空的……。”
贺悬说道。
做细了没法中空，中空了没法做细，这种问题始终无法解决……
“制作针管的材料，非得用金属不可吗？”龚玉心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不用金属，还能用什么？”
“用琉璃不行吗？我听说，京城里有的琉璃匠人，能吹出来极细的琉璃管，打磨一下，不能用来给病人输液吗？”
“琉璃？”贺悬抓着头发的手停住了。
“琉璃能耐高温，可以消毒，打磨一下也够锋利，能刺穿病人的皮肤……但是……琉璃太脆弱了，一旦不小心断在病人体内，后果不堪设想。”贺悬说道。“太危险了。”
“但是，病人她不是已经快要死了吗？难道，还有比死更危险的事吗？”龚玉心问道。
贺悬轻笑了一下。
“你说得对，玉心，确实没有比死更危险的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来吧，这就是最后的手段了，不管再难、再危险，我们试试吧。”
“我们看看，到底能不能从阎王手里把人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