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萨姆纳将永生不死
2008年，住在拉古纳海滩的26岁化妆师玛丽亚·安德林和当时的很多美国人一样，会用借入资金买卖房地产来赚取额外收入。随后金融危机汹涌而来，信贷骤然蒸发，房地产买卖做不成了。就在安德林另谋生路之时，一个朋友建议她可以尝试去做私人飞机的空乘。她去接受了培训，在自卫课程期间结识了两名飞行员，他们建议她跟他们一起去一家为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和维亚康姆集团专设的航空公司工作。
身材苗条、一头金发的安德林在犹他州长大，出身于一个守旧的摩门教家庭，是八个孩子中的老幺。虽从未从事过航空工作，但她愿意一试。她首次出勤时，乘客里就有影星小罗伯特·唐尼。
安德林喜欢这份工作，看起来也很有这方面的天赋。萨姆纳乘机的那天最终不可避免地到来了。11月底，也就是萨姆纳提出要跟宝拉离婚后一个多月，他和朋友、制片人兼哥伦比亚广播公司董事阿诺德·科派尔森及其妻子安妮正要从纽约飞回洛杉矶郊外的凡努伊斯机场。在等待起飞时，安德林走进客舱，问萨姆纳能否由她来帮他系好安全带。
“靠，你是谁啊？”萨姆纳问。
“萨姆纳，住口。”安妮·科派尔森打断了他。
安德林不知该如何回应。“我叫玛丽亚，”她说，“是本次航班的乘务员。”她提起她以前和他一起乘过一次飞机。
“那我应该不会忘了你这么漂亮的脸蛋。”他答道。
这一下激怒了她。“靠，你是谁啊？”她说完就离开了客舱。
她这种以牙还牙的态度似乎让萨姆纳陷入了疯狂。飞行途中，萨姆纳不停地按铃叫她。
“我听说女人都喜欢被打屁股，”萨姆纳有次跟她说，“你喜欢吗？”
安妮·科派尔森想让他闭嘴，但这只是徒劳。旁边的阿诺德则未发一言。
“请不要告我性骚扰。”萨姆纳对着安德林说完便笑了起来。
萨姆纳在余下的航程中不断对安德林发出失当的言论，这让她越来越心烦。他还反复打听她的住址和电话，她则拒不透露。
飞行员们虽颇感惊愕，但并不意外——萨姆纳在公务飞机上骚扰女职员然后炒掉她们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飞机着陆后，一名飞行员把安德林拉到一边。
“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他说，“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尽管安德林拒绝透露自己的电话号码，萨姆纳还是毫不费力地拿到了，想必是通过航空公司获取的。他不停地给她打电话，她只好经常关机。他留言邀她共进晚餐，讨论一下公司飞机上的菜单。她不予理睬。与此同时，她虽一直要求承担更多的工作，但上司完全没有给她出勤的机会。萨姆纳似乎是在以重新上岗的可能性来诱使她和他共进晚餐。
“有人说，是我打造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18】，也有人说，这个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萨姆纳在一条语音信息中告诉她，“但我能让这个任务的完成成为可能。我明白你讨厌风险，你在飞机上不会和我说话，但我知道，如果你回我电话并且敢于冒险试试，那么这个电话可能就会改变你的人生。”
这条消息惹恼了安德林。她已经拒绝给他电话号码，他也禁止了她上机工作，他怎么还敢给她发来这种暗示性的语音消息？她给他打去电话并留了言：“你以为你是谁啊？这样不好。我只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重新上班。”
萨姆纳给她寄了一份礼物以作回应——一个镶着水晶的朱迪思·雷伯牌美洲豹形手提包（这款包目前的零售价在5000美元以上）。“我是一头美洲豹，我会猛扑过去。”附带的便条上如此写道。
萨姆纳的司机最终来到了她家门口。她会和萨姆纳共进晚餐吗？就一次？
安德林的所有言行都没能阻止萨姆纳。她很担心：考虑到他手中巨大的财富和权力，他还会纠缠多久？也许接受他的邀请会好过一些，就一次。也许这样她就能重新上岗。
她最终同意与萨姆纳吃晚饭。但有种感觉在告诉她，她会后悔的。
——
萨姆纳从查格【19】美食指南里挑了一家新港滩市的餐厅，那里离安德林的住处不远。当天，萨姆纳接上安德林，然后让他的司机把他们送到了那家餐厅。她很少喝酒，但当晚她喝了一杯葡萄酒来缓解紧张情绪。
两人离开餐厅后，安德林坐到了车的后座，萨姆纳刺溜一下坐到了她身旁。但司机没有上车，而是在外磨蹭，把他们二人留在了车里。萨姆纳突然扑向了她，企图把手伸进她的衬衫。安德林把他推开，使劲开门下了车。她吓坏了，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第二天，萨姆纳给安德林打了电话，还发了一封电子邮件，但她没有理会。接着他的司机就出现了，告诉安德林说萨姆纳想当面道个歉。她脑子里一下子闪过了各种念头。她的第一反应是不想再见到萨姆纳。但就像她当时在日记里所写的，萨姆纳这么有钱有势，最终会把她压垮的。她真觉得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了。
她勉强同意再见他一次。
当她来到萨姆纳的豪宅时，给萨姆纳当了十多年房屋管理员的卡洛斯·马丁内斯迎接了她。“没什么好怕的，”他试图安抚她，“我在这儿。你不是一个人。不会有事的。他只是想把整个世界都给你。”但萨姆纳向她展示自己的鱼缸时，安德林感到很不舒服，觉得自己有可能会晕倒。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个傍晚的。当萨姆纳再次邀请她时，她接受了。有一次，马丁内斯在安德林离开时给了她一张两万美元的支票，说如果她那个月能上机工作，这笔钱也本来就是她应得的。“萨姆纳想让你知道这一点。”他说。
她再也没有被分派过空乘的工作。大约一个月后，萨姆纳告诉她，她没必要再在飞机上工作了。她完全可以陪他吃吃饭，在他出席的众多好莱坞影片首映式、庆典和慈善活动上跟他一起走走红毯。
安德林很快就成了萨姆纳豪宅的常客，通常每周都会和他共进晚餐。就像和其他人相处时一样，萨姆纳在向安德林吐露心声时经常贬低他的孩子布伦特和莎莉。有时她不得不耐着性子看着他女儿来探望他，这让她很不自在，也很紧张。有次跟萨姆纳和莎莉吃过晚饭后，安德林和莎莉一同乘车离开，结果莎莉在途中哭了。
还有一次，莎莉给萨姆纳送来了自己做的意式脆饼，安德林当时正好在他的豪宅里。莎莉准备离开时把安德林拉到一边说道：“你真是太可爱了。我不知道你和我爸是什么关系，但有一点你得明白，永远要跟他说出你的想法。绝对不要退缩，永远要说出你的感受。”
安德林觉得莎莉是萨姆纳身边少数几个对她很好的人之一。
——
2009年4月，米尔肯研究所【20】在其年度全球会议上将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的知名主持人兼采访记者拉里·金与85岁（马上就将86岁）的萨姆纳配成了一对搭档。[1]金给他和萨姆纳的“对谈”定的主题是“如果你能永生……”。
毕竟，萨姆纳挺过了那场酒店的火灾，还在2005年左右扛住了一次严重的前列腺癌发作（这在一定程度上要感谢米尔肯【21】，他也是前列腺癌的幸存者，并把西达赛奈医疗中心的一名医生介绍给了萨姆纳）。
当时的比弗利希尔顿酒店会议厅里挤满了人，穆恩维斯也静静地在后排落座。穿着藏青色西装和敞领蓝衬衫的萨姆纳一开场就宣称：“我的生命统计数据和一个20岁的年轻人没什么差别。”[2]但他明显可见的大肚子应该不会同意这个说法。“哪怕是20岁的年轻人也有变老的一天，但我不会。我的医生说我是唯一能逆生长的人。我会服用人类已知的每一种抗氧化剂。我每天还会锻炼50分钟。”萨姆纳告诉安德林，2008年的派拉蒙电影《本杰明·巴顿奇事》就是受了他的启发。在该片中，布拉德·皮特饰演了一个逆龄生长的男人。
不管观众觉得萨姆纳的永生论调有多么好笑，但其言辞间反映的恰恰是一种渺小的感觉。萨姆纳有时虽很鄙视来世的观念——引用《创世纪》中的一段话就是：你本尘土，终归尘土——但他也曾向安德林吐露，他十分恐惧死亡，因为他将为自己犯下的诸多罪恶而接受审判和惩罚。到目前为止，他都侥幸逃脱了这一审判。
“你多大年纪了？”金问道。
“65。”萨姆纳答道。观众们笑了。
“说真的，”金追问他，“你多大年纪了？”
“65。”他一口咬定。
萨姆纳说他感觉自己比20岁时还要好。
要说起来，这话似乎还有些保守了。就在他用金钱、礼物和殷勤的态度追求安德林的同时，他还在和罗希尼·辛格约会。辛格在19岁时就成了2001年《洛杉矶杂志》封面故事的主人公，只是那篇故事详尽得让人尴尬，故事的主题是“勾搭：好莱坞年轻人的性、地位和部落仪式”。她告诉记者：“很多男人都说我是出了名的爱跟人乱搞。”[3]在萨姆纳的坚持下，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旗下的娱乐时间电视网在那年夏天聘用了辛格，尽管这家有线电视网当时正处于停止招聘期。[4]辛格以职位候选人的身份在娱乐时间电视网轮换了好几个部门，最后选择了公关部，然而她在这个领域没有任何从业经验。萨姆纳给了她一些维亚康姆集团的股票，据说还付了她1800万美元的薪资。
同年，萨姆纳也开始和泰莉·霍尔布鲁克约会。她有着一头深褐色的头发，曾是福特模特公司的模特，当过休斯敦油人队【22】的啦啦队队长。萨姆纳给她买了一栋价值250万美元的房子以及一个赛马训练场。他还向雨水收集者组织【23】捐赠了大笔资金，这个组织是她资助的一家慈善机构，总部位于马里布，专注于清洁饮用水项目。赫泽坚称萨姆纳每月都会给霍尔布鲁克4500美元的现金，这笔钱和其他各种款项最终合计高达700万美元。[5]萨姆纳还把霍尔布鲁克列为了他的信托受益人。
多年以来，萨姆纳把他的信托修改了40多次，增删了无数受益人，其中很多都是和他约会过的女性。作为萨姆纳信托的共同受托人之一，道曼知道他送出的很多赠礼，他承认有“几个”女人每人收到了2000多万美元，“很多”女人收到了1000多万美元，“很多很多”女人收到了100多万美元。[6]
2010年春，每日野兽网的彼得·劳里亚报道称萨姆纳带了一位“身材高挑、皮肤晒成了小麦色、宛若女机器人般、年轻得足够当萨姆纳孙女的金发女郎”[7]与穆恩维斯和朱莉·陈一起在丹·塔纳餐厅用餐。这个“女机器人”就是希瑟·内勒，萨姆纳最新的迷恋对象，是名不见经传的女子组合“电动芭芭丽娜”的主唱。萨姆纳当时还强迫维亚康姆集团旗下的音乐电视网制作一部真人秀剧集，讲述这个女子组合追寻梦想、成为明日之星的历程，音乐电视网对此并不情愿，此外他还想让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来推广她们。
穆恩维斯很怕这些要求，但萨姆纳毕竟是他的老板。2011年3月27日，电动芭芭丽娜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电视网的节目《克里格·弗格森深夜秀》上首次亮相，她们都穿着绸缎热裤，唱的歌完全不在调上。请注意关键词是“深夜”：她们是在凌晨1点30分出场的，此时节目已近尾声——穆恩维斯唯愿没几个人还在看。
劳里亚的报道称萨姆纳花了50万美元让电动芭芭丽娜飞往纽约参加音乐电视网的试演，而且强推她们的真人秀剧集上线，毫不理会音乐电视网高管的极力反对。这些高管告诉劳里亚，这个剧“简直没法看，音乐也很烂”。就连道曼也想毙掉这个节目，但萨姆纳仍固执己见：“没人能违抗我。”[8]
如果萨姆纳没有给劳里亚打电话，那么这段略显尴尬的插曲可能也就仅限于好莱坞业内人士知道——他打这个电话不是为了否认该报道，而是想找出劳里亚在维亚康姆集团内的消息来源，萨姆纳推测此人应该是音乐电视网的一名年轻男高管。[9]
“你会得到彻底的保密。”萨姆纳在电话中向劳里亚保证。但劳里亚则完整地录下了他们的通话内容，每日野兽网将其公之于众了。“我们不会伤害这个家伙的。我们只想让他坐下来，再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不会出卖你的。你会得到优厚的报酬和很好的保护。”萨姆纳说道。
劳里亚拒绝透露他的消息来源，转而把他和萨姆纳的交锋变成了另一篇报道，多亏了萨姆纳本人的直接参与，这篇报道吸引了更多媒体的关注。《纽约时报》的媒体专栏作家大卫·卡尔称这段录音“是一部经典，是一份充分展现大亨特权的必听记录”。[10]
维亚康姆集团的卡尔·福尔塔看到了这篇报道，他对道曼说：“我真是大开眼界。”
福尔塔向萨姆纳问起此事时，萨姆纳否认打过任何这样的电话。
“萨姆纳，他们已经把这通电话录下来了！”福尔塔喊道。
“那就把这个事搞定。”萨姆纳说。
2011年，《电动芭芭丽娜》登陆音乐电视网，同名组合正式出道。她们吸引了近100万名观众，但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得益于媒体对萨姆纳的关注。音乐电视网的一名高管发给内勒的电子邮件说道，《电动芭芭丽娜》的“首播成绩在所有电视台的原创有线电视剧集中都排名第一”。但这部剧也引来了一些尖刻的评论，比如《纽约》杂志的一位评论家就说这是“做作过头、表演痕迹过重、满屏假发的烂摊子”。[11]
当时，一档经典的真人秀节目终映了。在这种情况下，《电动芭芭丽娜》的收视率仍一路猛跌。一名唱片公司的高管给电动芭芭丽娜组合打去了电话，从成员们兴奋的尖叫声推断，她们似乎马上就要拿到一份很大的唱片合同了，但音乐电视网砍掉了这个剧。
内勒说，萨姆纳和她保持着联系，每周都会和她打三到五次电话。[12]萨姆纳鼓励内勒去实现自己闯荡好莱坞的抱负，还给了她一些事业上的建议。赫泽称萨姆纳送给内勒的不少维亚康姆集团的股票加上支付的其他款项，总额不下2000万美元。[13]
《好莱坞报道》后来曾披露内勒一度抛售了15.7万美元的维亚康姆集团股票，此后，人们就对萨姆纳越来越不得体的行为更为质疑。[14]该杂志报道，“萨姆纳身边的一些人说他早就陷入了无意识的自我戏谑状态，在社交或商务宴饮中都会绘声绘色地大开黄腔”。一名好莱坞高管说：“他的行为就像个夏令营里的15岁小孩儿。”
附注
[1]Joe Flint，“Sumner Redstone Vows Immortality,Hones Borscht Belt Act，”Company Town（blog），Los Angeles Times,April 29，2009.
[2]“A Conversation with Sumner Redstone:If You Could Live Forever,What Would Life Be Like?，”https：//milkeninstitute.org.
[3]Dave Gardetta，“Valley Girl Interrupted，”Los Angeles Magazine,October 2001，https：//www.lamag.com/longform/valley-girl-interrupted-2.
[4]Peter Lauria，“Sumner Redstone Hires Another ‘Friend，’Rohini Singh，”Daily Beast,July 27，2010.
[5]Keach Hagey，“‘Waiting for a Man to Die！’Inside the Fall of Sumner Redstone's Girlfriends，”Hollywood Reporter,July 10，2018.
[6]Philippe Dauman Complaint in Equity at 2，Philippe Dauman and George S.Abrams v.Shari Redstone,Tyler Korff et al.（Commonwealth of Massachusetts）（No.NO16E0020QC）.
[7]Peter Lauria，“Sumner Redstone and His All-Girl Band,the Electric Barbarellas，”Daily Beast,June 2，2010.
[8]Peter Lauria，“Sumner Redstone Offers Reward to Get the Electric Barbarellas Leak，”Daily Beast,July 20，2010.
[9]Lauria，“Sumner Redstone Offers Reward.”
[10]David Carr，“Sumner Redstone:The Spoken Word Performance，”New York Times,July 20，2010.
[11]Margaret Lyons，“The Electric Barbarellas Might Be the Phoniest Reality Show Ever，”New York,May 6，2011.
[12]Complaint at 5，Sydney Holland v.Heather Naylor（Superior Court of the State of California for the County of Los Angeles）（Case No.BC519989）.
[13]Holland's Answer to Complaint at 20，Sumner M.Redstone v.Manuela Herzer and Sydney Holland（Superior Court of the State of California for the County of Los Angeles）（Case No.BC638054）.
[14]Kim Masters，“Sumner Redstone ‘Thinks He's Paul Newman，’”Hollywood Reporter,July 25，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