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1章 书信
“沈二公子。”苏黎福身一礼,“沈二公子偷听墙角的功夫倒是愈发见涨呐。”
“嘿,小爷我听说大理寺的宋大人前来寻你的麻烦,特意赶过来是想要帮帮你,没想到你这姑娘居然这么想小爷我,实在太让我伤心了。”
沈淮澜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然后右手撑在墙头,用力一跃,稳稳地翻过来,落到地上。
“昭宁公主口才和应变能力真让小爷我佩服,居然能说动铁面无私的宋大人。”
沈淮澜双手抱拳,夸张地躬身。
“沈二公子难道不知道以理服人?宋大人铁面无私又不是不讲道理,况且刚刚只是搜查又不是抄家,宋大人自然愿意给昭宁一个面子。”
苏黎微微低头,“而且太子殿下同诸位学子都在东承门前候着,若昭宁闹了起来,岂不是要传出君上苛待质子的名声?”
“啧。”沈淮澜双手抱拳,“云宁的公主果然伶俐,倒是在下小看了公主。只是公主太过出风头,恐怕木秀于林,风易摧之。”
苏黎昂头,“什么?”
“没什么。”沈淮澜摇头,僵硬地转了话头。
“公主想要进诲书院?”
“对。”苏黎肯定地点头。
“为什么?”沈淮澜好奇,“我朝的诲书院里有什么好东西值得公主记挂着?”
苏黎俏皮地微微歪头,“昭宁一心向学,因此对诲书院心向往之,这个理由不可以吗?”
沈淮澜神情钦佩地轻轻拍手,“昭宁公主博学多识还能勤勉不辍,实在佩服佩服。”
然后沈淮澜装模作样地摇着头,右手虚虚捻了捻下颌并不存在的胡须,装成诲书院中夫子那严厉的模样,嗓音还故作高深。
“诲书院考核制度严苛,并不会因为门阀的高低贵贱而有所区别,诸位学子皆一视同仁,因此在诲书院没有皇子公主之分,主子奴才之别。每月月底会考核一次,若成绩不佳者,除了自省以外,还要将此月所学查抄百遍,以示警戒……”
活灵活现的模仿将苏黎一下子逗笑了。
“还笑。”沈淮澜轻哼一声,“我朝的诲书院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好进的,考核分为文考、武考和才考,而且就算进去以后也没有特权,昭宁公主可要考虑好,这可不是你们云宁,因为你的身份就网开一面。”
“那沈二公子三番四次逃课之事又该做何解释?”苏黎笑容不变,反问他。
“我……”沈淮澜语塞,但还是努力辩解,“小爷我是惯犯,而且考核成绩优良,夫子的责罚小爷我也虚心接受……”
接着后退两步,围着苏黎绕了一圈,“昭宁公主若是没通过考核,可不要哭呀,毕竟小爷我这种人才可是百年一遇。”
“沈二公子,现在已是卯正二刻,晨诵您迟到了。”
苏黎面不改色地提醒,眉眼间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
沈淮澜此时才注意到已经大亮的天色,回想昨晚父亲对自己的“提点”,沈淮澜如临大敌,顾不得告辞,转身就朝诲书院跑去。
“沈二公子,您慢点,别摔着了。”
看着沈淮澜慌不择路的模样,苏黎咯咯地笑出了声。
余白捧着纸笔候在门边,见沈淮澜已经跑远,这才朝苏黎走过去。
“殿下,纸笔已经取来了。”
“放那里吧。”苏黎指了指石桌的方向。
“是。”
清晨的风带着凉意,苏黎绕了绕衣襟上的丝带,盯着石桌上空白的信笺,思绪飘回了上一世云宁的宫城。
“母后!”苏黎急匆匆地冲进了来仪宫,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母后,我听宫里传信的太监说,阿姊从祁朝来信了!”
素问姑姑吃了一惊,想要赶人,“小殿下您怎么来得这样早,娘娘还没梳妆呢。”
“母后,我等不及了,阿姊的信中说了什么啊。”
“急什么呢。”江晚乔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昨天晚上送来的,母后也没有看呢。”
“那我和母后一起看。”苏黎凑近江晚乔,“阿姊是不是快要回家了?”
说着,还将亮晶晶的目光落在江晚乔身上。
素问默不作声地将江晚乔的两缕白发藏到身后,轻轻地为她挽了一个发髻。
“母后,您怎么不说话呀,阿姊啥时候回家?我学了好多文典呢,我还想……”
“我们先看信好不好?”江晚乔摸了摸苏黎的头,很温柔地打断了她,“母后陪着你看。”
“好!”
江晚乔从妆台的屉子里小心地将最上方的两封信拿出来,将其中的一封递给苏黎。
苏黎迫不及待地接过,很快就撕开了。
江晚乔看着苏黎如获珍宝一般将叠的整齐的信纸摊开,表情由兴奋变为失望。
“怎么了?昕昕和阿黎说什么了?”江晚乔心中一惊,追问道。
“阿姊说她一切都好,让我好好读书,好好听母后的话,不要出门了,说近日不是很太平,还说让我好好照顾自己……”
苏黎垂下头,“阿姊怎么不说什么时候能回家呢?”
江晚乔没有答声,沉默地打开自己手中的那一封。
苏黎立刻凑近去扒着看,江晚乔没有防备,雪白的信纸被苏黎看了正着。
“咦?阿姊是不是装错了?怎么什么都没有写呢?”
江晚乔的脸色此时比信纸还要白上几分,她扬起笑容轻声哄走了苏黎,久久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座雕像。
苏黎回头望了一眼,小小的宫门将母后整个人套了进去。
一阵凉风吹过,苏黎打了个冷战,思绪瞬间抽离。
“殿下,外面风凉,我们进去写吧。”
“余白,帮我磨墨。”苏黎径直坐在石桌前,拿起毛笔。
“殿下您想写什么呀?把近期的事情告诉娘娘吗?”
“我想写,我在这里一切安好,问大哥哥安,前来祁朝是对昭宁的锻炼,并没有委屈自己。”
“殿下就说这些吗?那别的呢?”
“对。”苏黎点头,“别的也在信里。”
说完,苏黎抬笔蘸墨。
“故园念切,梦寐神驰。
昭宁安好,切勿挂念。
荣王可大安否,念念。
吾虽迟钝,亦知两国邦交之大义。
必将锻造自我,奉报殷殷之谊。
近况已明,幸各事安适,足告雅怀。”
信纸折好,一片片的光斑映照在桌面上,摇碎了庭院的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