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与神同在

阎罗穿上阿丽娜递来的白大褂，风中飘过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阿丽娜也拿起刚脱下的白大褂穿上，遮住了鹅黄色的短袖T恤，走过阎罗身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医用外科口罩递给他。

“只要你黑客技术过关，很快就会知道，我之前没有骗你。”

阿丽娜开门走了出去，眼神依旧清澈平静，似乎就像她所说的那样，已经接受了祖灵的启示，对一切都淡然处之。

阎罗戴上口罩，取下鸭舌帽，跟在她身后，步入中心广场。

残破女神像周围轮转的圆环光晕似乎更甚了些，将四周彩墙上照明的白光都压制了下去，给四周穿着保安制服巡逻的古巴人，全都染上一层厚重的紫色光影。

一队正行过神像阴影下的古巴人几乎同时转头看来，阎罗瞬间浑身紧绷，揣在兜里的右手将枪口向上一抬。

“等一下！”脑机中墨璃突然开口。

“冷静一点，刀枪无眼。”

阿丽娜语气平静，昏暗的光线下，侧脸仿佛覆盖了一层幽紫色的薄纱。

但阎罗分明看到她唇角微微上扬了一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被还了回来。

“我说了，祖灵会帮助你。”

阿丽娜说完，继续在前方带路。

阎罗此刻也发现，那些古巴人又同时转头回去，继续沿着之前的道路巡逻，好似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们的监控系统似乎是基于某种预设程序运转，只要你和周围人的穿衣风格、行动路线不冲突，就可以像这里的人一样自由穿梭。”墨璃的声音在脑机里响起。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巡逻小队的行为逻辑判定，也被集成在了这个系统里，我完全可以让你在他们眼中隐身。”

“他们是机器人？”阎罗在心里问道。

“不，他们全都是人类，这也是让我最惊讶的地方。”墨璃说，“汇聚社区里的集体意识，供奉出一个祖灵，由他来主导社区里的各个方面，这种方法并无新意。”

“香火神道罢了，獬豸就是这样成神的，它至今都没有太过人格化。”

“不过，这些古巴人简直极端到了一定地步，比天上的神明还要狠。”

“比神明还狠？”阎罗看着又一队向自己走来的古巴人，见他们皆是面无表情，步伐乃至是持枪动作都完全一致，忽然明白了什么，朝阿丽娜问道，“他们到底向祖灵供奉了几成的算力？”

世上现存的正神，大都不会允许信徒供奉超过4成的算力。

一次性将信徒烧成白痴，得到的也只有微弱的增幅，这种涸泽而渔远没有细水长流来的好。

但仅仅4成，已经会严重影响人类的思维运转、行动能力，导致许多沉迷于灵境的人，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或者干脆成为下城随处可见的“梦游者”，除了必须事项，平时根本都不会动弹一下。

而这些保安，看起来完全就是行尸走肉，只怕连自我心智都已经不存在了。

“祖灵与我们同在，没有供奉算力这种说法，你当他是外面的神明吗？”阿丽娜回头瞥了阎罗一眼，“你会有这种想法，只能说明思维还是太过狭隘，不理解集体的意义。”

阎罗愣了下，“你的意思是，你们通过集体祈祷和冥想，将意识聚合到了一处，但同时又都保持着自我？像巡逻这一类的流水线工作，就让祖灵托管，平时则依旧照常生活？”

“反应很快嘛，你大致可以这么理解，总之，祖灵绝对不会伤害我们。”

“原来真的有这种事啊……”

“什么？”

“只要真心信奉一位神明，供奉算力就不会影响智力，可以在现实中正常生活。你们社区就符合这种情况。”阎罗说，“我看网上宣传，这是对神明与自己都两利的事，有许多人都恨自己信仰不够虔诚。”

“但我又听另一人说，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完全奴役，你觉得呢？”

阿丽娜嗤笑一声，“没有信仰的家伙，你永远不会懂得的，何为伟大。”

“那你是怎么回事？”阎罗问，“你的脑机有防御系统，应该没有和祖灵时刻同在吧。”

“因为我有特殊的使命。”阿丽娜说完这句，便没有再开口。

她将阎罗带到一栋装饰着繁复木雕的高大建筑前，木雕上绘制的都是一些阎罗从未见过的奇特神灵，有长着牛头的，有长着象头的，还有一些似人似兽的怪异存在。

“里面现在正在进行冥想仪式，文森特就在里面。”阿丽娜说。

阎罗看了眼视界右上角，确定那代表着文森特的黄色光点就在前方，她没有说谎。

“我直接进去把人带出来就行了？”

阎罗通过墨璃提供的监控，确定里面除了文森特外没有任何人，反倒生出一种顺利过头的不妙感觉。

“你想在这里睡一觉也可以。”

阿丽娜走到大门旁的小门前，从腰间取出一枚老旧的黑铁钥匙，插入锁孔中，轻轻转动，将门推开，一股温热和浓郁的熏香气味扑面而来，同时伴随着低沉的吟唱声。

她当先迈入，阎罗紧随其后。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墙壁上画满了各种古怪的图腾，或者只是一些扭曲的线条。天花板上，无数根细长的蜡烛悬空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熏香气息。

空间的中央，摆放着一座巨大的祭坛。

它与阎罗意识深处的那座血色祭坛形制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是通体由黑曜石构成。

祭坛周围，十几名身穿白袍的古巴人正闭目盘坐，他们皆是低垂着头，神态安详。

“他们正在冥想，调和自己的意识，以达到和祖灵同一的境地。”

阿丽娜解释了一句，朝大厅右边过道走去，烛光将她的影子拉的老长，在黑曜石祭坛上缓缓划过。

阎罗跟了上去，在侧边一个祈祷室里见到了与监控画面一模一样的场景。

各色壁画围拢的房间正中心，文森特静静躺在一张银色黑客椅上，

阿丽娜朝他走去，半路就停下了脚步。

文森特缓缓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阎罗，漆黑的瞳孔中泛着幽光，声音沙哑：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