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羁旅
官道上，车轮滚滚，扬起一阵轻尘。一列车队正缓缓前行，十来个仆从骑着马，神色警惕地护卫着两辆马车。车内，一对姐弟踏上了漫长而未知的旅程。
车窗外，景色如徐徐展开的绚丽画卷。连绵的山峦像是酣睡的巨龙，被葱郁的植被温柔包裹，在天际勾勒出蜿蜒起伏的曲线。日光倾洒，为其披上一层金色薄纱，明暗交错间，山势更显巍峨磅礴。山谷中，一条溪流清澈见底，潺潺流淌，水底圆润的石头与摇曳的水草清晰可见。水面波光粼粼，恰似无数细碎的钻石在闪烁。溪边繁花似锦，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像雪，一团团、一簇簇肆意绽放。微风拂过，花浪翻涌，馥郁芬芳扑面而来。
然而，坐在车内的女子却无心欣赏这美景。她叫叶青玥，年方十六，身着一袭月白杭绸褙子，质地轻柔，虽非绫罗绸缎那般华贵，却在素雅中透着几分清韵。褙子剪裁合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且挺拔的身形。下着一条浅碧色棉麻百褶裙，裙上仅用同色丝线绣着一圈简约的如意云纹，细密的褶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宛如山间潺潺流动的溪流，灵动而自然。腰间系着一条素色布带，打成一个精巧的蝴蝶结，垂下的丝带随着步伐微微晃动，为她添了几分俏皮。她发髻上斜插着一支温润的白玉簪，簪头雕着一朵小巧的梅花，栩栩如生，恰似雪中绽放，为她整个人添了一抹雅致清冷的气质。尽管身着寻常布料衣衫，却难掩其出众风姿，身姿绰约，气质如兰，仿若遗世独立的仙子。
此刻，叶青玥的眼神满是疲惫，却又透着对弟弟的宠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名侍女正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童在草地上嬉笑奔跑。那小童便是她的弟弟叶云川，岭南道节度使、粤国公叶明轩之子。
叶云川生得眉清目秀，浑身透着股机灵劲儿。头戴一顶天青色薄纱小帽，那薄纱轻柔如烟，几近透明，却又极为坚韧，不易破损。帽檐用一圈月白色的细棉布镶边，既增添了层次感，又显得干净整洁。帽顶缀着一颗圆润的珍珠，色泽温润，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恰似清晨荷叶上的露珠，灵动俏皮。身着一件浅米色杭绸直裰，质地细腻柔软，触感极佳。领口和袖口用淡蓝色的丝线绣着简洁的缠枝花纹，针法细腻，疏密有致，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前襟处，绣着一只展翅高飞的大雁，绣工精巧，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冲破衣衫飞向天际。外罩一件淡青色的薄款锦缎马褂，锦缎上的暗纹若隐若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显得低调而不失高雅。马褂的边缘用深青色的绸缎滚边，滚边处还绣着细小的如意纹，为整件马褂增添了几分精致。马褂的盘扣是用同色的丝线精心盘制而成，每一颗都圆润饱满，与整件衣服相得益彰。下身穿着一条藏青色的麻质长裤，裤脚用白色的布带扎紧，既防风又显得利落。裤子的两侧，各绣着一小簇翠竹，用丝线混纺的绣线绣成，颜色比藏青色略浅一些，绣工精细，竹子的形态栩栩如生，彰显出坚韧不拔的气质。腰间系着一条深棕色的布腰带，质地厚实，上面挂着一个小巧的荷包，用浅米色的布料缝制而成，上面绣着一只可爱的小猴子，小猴子的眼睛用黑色的珠子镶嵌而成，滴溜溜地转，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童趣。足蹬一双白色的薄底布鞋，鞋面是用柔软的棉布制成，鞋底则是用多层细布精心纳制而成，既轻便又耐磨，鞋面上用青色的丝线绣着简单的波浪纹。这身衣着既保暖又兼顾出行的舒适，足见照顾他的人对其衣着的用心。
“继续赶路吧。”叶青玥轻声吩咐道，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果断。说罢，她转头用手帕轻轻擦去叶云川额头上的些许细汗，动作温柔而熟练。
车队再度启程，马蹄声和车轮声交织在一起。叶青玥的思绪却飘回到了过去。因南诏叛乱，叛军采用铁锁连舟之法，沿粤江水路进犯岭南道。节度使之妻林婉清率军坚守城池，节度使叶明轩则率军深入敌后。他先率大军攻入南诏京城太和城，与南诏国主签订盟约，后迅速率军回援广州，截断叛军粮草。就在大军对叛军形成反包围，准备一举全歼之际，因细作暗中破坏，节度使叶明轩与妻子林婉清皆战死沙场。不过，他们还是成功歼灭了叛军主力，使得南诏局势顺势稳定下来。
十五岁的叶青玥在痛失双亲后，毅然披甲上阵，率领余部扫清了剩余叛军。如今，皇帝下达了两道圣旨，明旨上，叶云川承袭国公爵位，叶青玥被封为县主，同时追封林婉清为国夫人，并嘉奖了叶明轩的忠勇。而密旨则给叶云川加封了岭南道节度使一职，由姐姐叶青玥代理岭南道一切军政要务。显然，这是叶明轩生前与皇帝共同的安排。一个十岁小儿，却手握节度使大权，定会生出许多事端。要进京谢恩，他们就需要以另外的身份进京。而投奔祖母就是一个很好的掩饰。
怀揣着尚未抵达的目的地，以及父亲生前的诸多安排，叶青玥的心难以平静。父亲的英勇无畏，母亲的坚毅刚强，都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如今，她肩负着家族的重任，带着年幼的弟弟奔赴苏州，一路上，她不敢有丝毫懈怠。
“姐姐，我饿。”叶云川软糯的声音将叶青玥的思绪拉回现实。他的声音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和依赖，在这略显沉闷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婢女赶忙从行囊中拿出点心小食。叶青玥温柔地说道：“川儿乖，先吃点点心垫垫。”接着心疼地摸了摸弟弟的头，“川儿再忍忍，等到了镇子，姐姐给你买好吃的。”她的声音轻柔，充满了对弟弟的疼爱。
马车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前行，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和车身的晃动声交织在一起。叶青玥轻拍着弟弟叶云川的后背，试图让他在这摇晃中能睡个安稳觉。叶云川眨巴着大眼睛，小手紧紧拽着姐姐的衣角，在姐姐的安抚下，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
太阳渐渐西斜，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叶青玥看了眼天色，眉头微微皱起，转头对管事李叔沉稳地吩咐道：“李叔，瞧这天色，怕是要下雨了，先找个地方避雨。”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眼睛仍望着天边逐渐堆积的乌云。
李叔抬眼望了望看似晴朗的天空，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对叶青玥的判断却丝毫不怀疑。他恭敬地领命后，立刻吩咐仆从去前方探路寻找落脚点。李叔跟随叶家多年，深知叶青玥心思细腻，对她的话向来深信不疑。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名前去探路的仆从匆忙返来回报：“前方不远处有一座破庙，或许可以暂避风雨。”仆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显然是一路疾驰回来的。
话刚落音，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吹得马车的帘子呼呼作响。叶青玥心中涌起一丝不安，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雨滴打在车篷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
“不好，小姐，这雨来得太急。”驾车的仆从焦急地喊道，声音中带着几分紧张。他用力拉紧缰绳，试图让马车跑得更快一些。
众人加快了速度，在风雨中奋力前行。狂风裹挟着雨水，打在他们的脸上，生疼生疼的。终于，他们抵达了那座破旧的山神庙。
“快，把马车赶进去。”李叔大声指挥着，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有些沙哑。他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
众人匆匆忙忙地将马车停好，叶青玥抱着弟弟迅速跑进了山神庙。山神庙内十分简陋，四处漏风，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痕迹。但好歹能暂时躲避这倾盆大雨。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雨滴打在庙顶的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叶青玥看着外面的雨幕，心中忧虑重重。这样的天气，不知道要耽误多少行程。她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急。
外面的风刮得更猛了，呼啸声在山林间回荡，仿佛无数野兽在咆哮。李叔吩咐侍卫安排好警戒，自己则披上蓑衣，从马车上取出弓箭，带着几名经验丰富的仆从，毅然走进雨中。他知道，在这荒郊野外，必须要有所准备，以防不测。
仔细看便能发现，这些仆从虽穿着普通家仆的服饰，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训练有素的痕迹。行走时步伐稳健，落地无声，拿取物品时动作干脆利落，毫无拖沓之感。就拿取弓箭的动作来说，他们手法娴熟，一看就是经常摆弄兵器的人。
夜深时，李叔带着一头野猪和几只野鸡回到山神庙时，已经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和衣服不断滴落，他的脸上却带着一丝疲惫的笑容。
“李叔，快去换身衣裳，烤烤火。”叶青玥关切地对李叔说道。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和担忧，“辛苦您了。”
李叔道谢后，转而吩咐其余仆从架火烤肉。他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仍然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不一会儿，山神庙内升起了一堆火，温暖的火光映照在众人的脸上。
待李叔换了干净衣裳，烤肉的香味已经弥漫开来。除了守夜的人不能喝酒，其余随从都分了些酒，驱散了雨夜的冷意。众人围坐在火堆旁，吃着烤肉，暂时忘却了旅途的疲惫。
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终于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一切都显得那么清新。叶青玥带着叶云川走出山神庙，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振。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到祖母家呀？”叶云川仰着小脸问道，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他的小手紧紧拉着叶青玥的衣角，仿佛那是他最坚实的依靠。
叶青玥摸了摸他的头，微笑着说：“很快了，再有两天就到了，川儿再忍耐一下。”她的笑容温柔而亲切，试图让弟弟安心。
众人收拾好行装，继续上路。一路上，风景依旧如画，但姐弟俩的心思却都在前方的路途中。
中午时分，太阳高悬，炽热的阳光晒得人有些发蔫。叶云川坐在马车里，小脸蛋红扑扑的。
“姐姐，我热。”他嘟囔着，声音中带着一丝撒娇。他不停地用小手扇着风，试图让自己凉快一些。
叶青玥拿起扇子，轻轻地为他扇着风，“川儿再坚持一会儿。”她的眼神中满是心疼，手中的扇子不停地晃动着，希望能为弟弟带来一丝凉意。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李叔骑马回来禀报：“小姐，前面好像有两拨人在争斗。”他的表情有些严肃，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
叶青玥皱了皱眉，冷静地说：“绕过去，不要多生事端。”她的声音沉稳而果断，深知在这敏感时期，不能轻易卷入是非之中。
车队小心翼翼地绕开了争斗的人群，继续前行。然而，没走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叶青玥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她轻轻放下手中的扇子，准备下车查看情况。
外面传来仆从的声音：“小姐，车轮坏了。怕是连日颠簸，车轴磨损过度所致。”仆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歉意。
叶青玥无奈地下了马车，查看情况。此时，叶云川也跟着下来了，好奇地看着周围。
“姐姐，我能帮忙吗？”他奶声奶气地说，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虽然年纪小，但也想为姐姐分担一些。
叶青玥笑了笑，“川儿乖，在旁边等着就好。”她摸了摸弟弟的头，眼神中充满了温柔。
只见那些仆从迅速围拢过来，有的查看车轴，有的从马车上取下工具，分工明确，配合默契。他们熟练地拆卸、更换零件，动作一气呵成，这换作普通家仆，很难如此迅速且专业地处理这样的问题。
众人齐心协力，终于修好了车轮。车队再次出发，可是没走多远，却遇到了一伙强盗。
“站住！留下钱财和马车，饶你们不死！”强盗们手持利刃，凶神恶煞地喊道。他们的脸上带着贪婪和凶狠，眼神中透露出不怀好意。
叶青玥脸色一沉，怒声呵斥道：“大胆强盗，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打劫！”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充满了威严。
“出手利落些。”叶青玥对李叔低声吩咐道。她心里清楚，江南东道不该有这么多山贼，此事或许另有隐情。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和果断。
李叔和侍卫们纷纷抽出武器，与强盗们对峙起来。战斗一触即发，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叶青玥让婢女护着叶云川，躲在马车后面。自己则迅速抽出长弓，搭箭、拉弦，动作一气呵成，一箭射穿了山贼头子的喉咙。她的动作娴熟而果断，尽显将门之女的风范。
那些强盗本就敌不过这些身经百战的“仆从”，眼瞅着头领瞬间丢了性命，一下子没了主心骨，顿时慌乱起来，四处逃窜，落荒而逃。
“不用追了，”叶青玥喊道，随后关切地问道：“大家都没事吧？”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众人纷纷表示无碍，车队继续前行。经过这一番波折，终于在傍晚时分，来到了一座繁华的城镇。
“川儿，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叶青玥拉着叶云川的手，走进了一家客栈。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喜悦，希望能让弟弟开心一些。
姐弟俩饱餐一顿后，在客栈里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精神饱满地再次踏上了前往苏州的路途。
经过数日的奔波，苏州的城门终于出现在眼前。
“川儿，我们到苏州了。”叶青玥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兴奋和期待。
叶云川兴奋地拍着手，“太好了，姐姐！”他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仿佛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