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龙形瓷枕(1)
暗河在月下泛着铁锈色,路青砚将苏挽星护在身后,刀尖挑起船头琉璃灯。灯影摇曳间,水面浮出七处气泡,呈北斗状围住乌篷船。
“闭气!“他猛地将苏挽星按入船舱,三枚淬毒梭镖擦着发髻掠过。船底传来利刃刮擦声,苏挽星突然抽出腰间软剑刺穿底板,惨叫声混着血水涌进船舱。
路青砚瞳孔骤缩——那些血水竟泛着荧绿,分明是玄鳞卫特制的化骨毒。他扯下舱帘裹住苏挽星双足,自己却赤脚踏上渗水的船板:“东南角三尺处有暗门,待会儿我说'惊蛰',你就...“
话音未落,整条船突然被顶离水面。月光下,五具缠满水藻的浮尸张开獠牙,尸斑处嵌着龙纹瓷片。苏挽星腕间银铃炸响,七枚银针穿透浮尸眉心,却只在瓷片上迸出火星。
“是尸傀!“她反手割开路青砚的衣襟,“要童子血破煞!“
路青砚怔愣的瞬间,苏挽星已咬破他胸口结痂的刀伤。血珠甩在尸傀瓷片上,竟发出烙铁入水的嗤响。最前方的尸傀突然调转利爪,将同伴撕成碎片。
“你怎知...“路青砚话音被河面炸开的水柱打断。十二名玄鳞卫踏着浮尸跃起,手中分水刺结成天罗阵。为首者面具上的龙纹,与父亲遗物上的烙印如出一辙。
苏挽星突然扯开衣领,心口朱砂痣在月光下泛着诡光:“路哥哥,借你心头血一用!“她指尖沾血在船板疾书,竟是《营造法式》中的镇煞符。
血符成型的刹那,暗河突然逆流。路青砚被水流掀翻时,瞥见河底沉着具青铜棺椁,棺盖上密密麻麻钉着永乐年间的官窑瓷片。苏挽星趁机将银簪插入他掌心伤口,蘸血甩向玄鳞卫:“坎位,震三离七!“
血珠触及水面瞬间,河底磁石轰鸣作响。十二道铁索破浪而出,将玄鳞卫绞成血肉烟花。路青砚抓住苏挽星手腕:“你怎会路氏破军阵?“
“十二年前冰窟里...“她突然闷哼,后背绽开道血口。最后那名玄鳞卫竟藏在铁索暗影中,弯刀已劈向苏挽星天灵盖。
路青砚脑中闪过幼年画面:冰层下的小女孩隔着琉璃般的冰面,用冻僵的手指在画血阵。他本能地旋身将苏挽星护在怀中,弯刀贯穿左肩的瞬间,右手唐横刀已刺穿敌人咽喉。
“你当年...也是这样...扑过来...“苏挽星染血的手指抚上他眉骨,在血雨中绽开带泪的笑。路青砚突然记起,十四岁那年在冰湖捡到的冰玉耳坠,此刻正藏在她染血的袖袋里。
河底传来机关转动的闷响,青铜棺椁缓缓开启。路青砚肩头流出的血渗入棺缝,竟激活了内藏的磁石机关。整条暗河开始旋转,将二人卷向深渊般的漩涡中心......
一股奇香让二人苏醒,仰头可见,两个大字飘入空中:药庐。
踏入药庐,仿若踏入被尘世遗忘的静谧之境。这药庐可不一般,传说它曾是仙人醉酒后随手搭建的歇脚处,遗落的仙药化作周边神奇草药,寻常人难寻,唯有有缘者能觅其踪。
药庐被葱郁翠竹环绕,修长竹枝在微风中摇曳,竹叶摩挲发出沙沙声。推开古朴木门,一股混合着草药清香与烟火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庭院中,一方小小的药圃里,各类草药蓬勃生长,叶片上挂着清晨露珠,在阳光映照下宛如细碎珍珠。
院子角落,摆着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石桌上放着几本泛黄医书,书页被微风翻动。不远处,一口药锅正架在炭火上,咕噜咕噜冒着热气,浓郁药香飘散。
走进屋内,光线透过雕花窗棂洒下,形成斑驳光影。屋内墙壁上挂满草药标本和针灸穴位图,一旁药柜抽屉密密麻麻,每个都贴着药名标签。拉开抽屉,便能看到各类干燥的草药,散发着独特的气息。
两人相视而笑。
药庐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青苔色,路青砚倚在斑驳的楹柱上,看苏婉清用青铜药杵捣碎血竭。她挽袖时露出的鎏金臂钏,与父亲书房暗格里的那枚竟是一对。
“这药庐的格局...“路青砚突然按住抽痛的太阳穴。八角形的主厅、七盏青铜壁灯,分明是《璇玑谱》里记载的七星锁魂阵。窗棂间垂落的药草突然无风自动,苏婉清手中的药杵“当啷“坠地——东南角的紫玉帘后,隐隐透出半幅褪色的婚书。
路青砚的指尖刚触到帘幕,整面墙突然翻转。尘封的暗室里,龙纹瓷枕端放在白玉供台上,枕下压着半卷染血的婚书:“路氏明远聘苏氏月璃为妻,以龙髓瓷枕为凭...“落款处钤着辽国捺钵印记与西夏文官印。
“原来姑母是西夏贡女。“苏婉清忽然扯开衣襟,心口朱砂痣下竟纹着西夏皇族图腾。她将染血的帕子按在瓷枕龙目处,釉面突然剥落,露出内壁錾刻的契丹文:“岁在戊戌,三国血盟...“
暗室穹顶突然降下琉璃镜阵,路青砚的后颈鳞纹开始发烫。镜中浮现出令他肝胆俱裂的画面:三十年前的上元夜,父亲路明远与契丹使者在青州窑密会,将三具嵌着西夏符咒的尸傀封入瓷胎。火光中,苏月璃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撞破密室,那婴儿后颈赫然生着鳞状胎记。
“我们都被骗了。“苏婉清突然咳出黑血,掌心浮现出与路青砚相同的鳞纹,“龙髓瓷枕根本不是容器,而是钥匙——能唤醒三国混战时埋下的尸傀大军。“
药庐外传来狼嚎声,十二盏幽冥灯浮现在竹林间。路青砚劈开供桌,在暗格里找到半卷《辽夏盟书》,残页上画着青州地脉图。那些标注龙脉的朱砂点,竟与他们这些日子的遇袭地点完全重合。
苏婉清将婚书残卷浸入药汤,浮出段西夏文咒语:“以契丹狼血为引,西夏皇脉为祭,可启...“咒文被破门声打断,三具身披宋军铠甲的尸傀撞碎窗棂,关节处镶着辽国狼头瓷片。
路青砚挥刀斩断尸傀左臂,铠甲里掉出块象牙腰牌——竟是当朝枢密院的通行令。苏婉清趁机将药杵刺入尸傀咽喉,瓷片迸裂时溅出的黑血,在青砖上蚀出“章惇“二字。
“新党领袖竟与辽夏余孽勾结...“路青砚话音未落,药庐地砖突然塌陷。两人坠入地窖的刹那,百具嵌着三国瓷片的尸傀同时睁眼。苏婉清扯断颈间银链,坠着的半枚虎符与路青砚的玉锁严丝合缝。
“抱紧我!“她将合二为一的虎符按进地窖铜鼎。鼎身契丹文骤亮,尸傀们突然调转刀锋互相厮杀。路青砚在血腥中看清铜鼎铭文:元丰八年,三国秘盟于青州,以瓷代甲,以尸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