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紫砂壶
明朝正德年间,江南水乡的一座小镇上,有一座私孰,名字叫做云隐陶居。这里是明朝进士吴颐山在老家,为宗族子弟建立的一座私孰。虽是启蒙学堂,但是聘请的教书先生,也都是江南一带的风流雅士。
话说这一年,正德皇帝架崩了,嘉靖皇帝登位。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吴颐山官场失意,被迫赋闲回了老家。
闲来无事,吴颐山想到去他建立的云隐陶居去看看。
只是吴颐山本人年纪大了,出门喜欢带着一个小书僮伺候。
这书僮名字叫做龚春,虽粗识几个字,但毕竟没有正尔八经的念过书。这次有机会跟老爷一起去学堂,他也非常兴奋,因为他跟着老爷在这府里待得久了,不免气闷,正好借此机会散散心。
龚春从小失父,是母亲把他拉扯大的,家里过得十分艰难。他十岁的时候,母亲托关系把他介绍到吴进士府上,做了个家僮。吴颐山见他聪明伶俐,便命他做了自己的书僮。
这些年龚春跟着老爷吴进士,自然是要吃有吃,要穿有穿,也长了不少见识。他对吴老爷自然是十分忠心,却有一个不好的地方。随着龚春年纪稍微大了点儿,就开始变得憨厚起来。
这话说得好听点儿,就是他心眼儿太实在。要说得不好听,那就是缺心眼儿。
就说在京城的时候,有一次当朝的宰相来吴府,跟吴进士商议大事。吴老爷让他端杯茶来,他却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了宰相的衣襟上。
一时间气氛非常尴尬。
龚春吓得脸色苍白,连忙磕头求饶。宰相并未发怒,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无妨,小孩子嘛,难免会有失手的时候。”
宰相说完便起身离去,留下原地发愣的龚春和吴进士。
像这样的事,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他小时候那股伶俐劲儿,早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了。吴进士多少感觉有点儿不太满意。
其实这个龚春吧,他也是江南一带的人。只是江南一带,人人聪明伶俐,像他这么缺心眼儿的人倒不多见。
吴进士挺栽培他的,这一次吴进士带着他去私孰,也有一点调教他的意思。就是希望他多经历点儿事儿,能变得机灵点儿,省得一天天木木呆呆的。
来到私孰,就见到孩子们端坐在课桌前,跟着教书先生在读书。
听着孩子们的读书声,声声入耳,吴进士心怀大畅,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赋闲在家的烦闷减轻了许多。
他信步闲庭,来以私塾之内。教书先生见他过来,认得他是当朝的吴进士,连忙请他进来。
吴进士对教书先生摆了摆手,说道:“不妨事,老朽连日来略感烦闷,只是随便走走,先生继续,不要耽误了孩子们的课程。”
教书先生说道:“吴老爷既然亲自来此,不如也给孩子们讲讲课,意下如何?”
听教书先生如此一说,吴进士倒也来了兴致。
就对教书先生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在下就献丑了。”他本来也是一位饱学的大儒,正经的科班进士出身,才学不知道比那教书先生高了多少。
私孰的弟子得知吴颐山亲自来授课,都非常兴奋,一个一个坐得端端正正的听他讲书。
吴进士回想起多年前自己刻苦读书的日子,也变得兴致很高,从四书五经讲起,谈古论今。讲得逸兴遄飞,孩子们听得兴高采烈。
龚春看着讲的兴致勃勃的吴老爷,心里也觉得十分欣慰。他很久没见老爷这么高兴过了。今天难得吴老爷兴致这么高,他也高兴得很,听着吴老爷讲的那些名人轶事,也津津有味的很。
吴老爷毕竟年纪大了,虽然讲得很高兴,可是讲了一阵,也觉得乏了,就结束了这场讲学,坐在旁边休息。
教书先生让学生们写字,自己端了一个茶壶,两个茶杯,走了过来。
他把一个茶杯倒上茶,递给吴进士,另一杯放在自己旁边,也坐下来。说道:“颐山兄,你看我这茶具如何?这是去年我去金沙寺拜佛,寺中和尚一尘大师送给我的。”
吴进士听他这么说,不免仔细看了一下。只是这茶具造型粗糙,显而易见,是当地农民日常喝茶时的用具,跟文雅两字实在沾不上边儿。但这茶杯通身呈现深紫色,摸在手里却是陶杯,不是富庶人家日常喝茶用的细瓷杯,倒是少见得很。
只是用这个茶壶泡茶,却显得茶汤十分深邃。吴进士喝了一口,喝到口里只感觉这茶杯跟细瓷杯不一样,好像更得茶之韵味,自己以前倒是从来没有体验过。就说道:“这茶是今年的新茶。茶具嘛,造型倒也罢了,只是这材质的茶具,似乎更得茶之韵味。”
教书先生笑道:“正是如此!去年见这附近农民用这种茶壶喝茶,因为没有见过,就讨了杯茶喝。没想到这茶壶倒是深得茶之韵味。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是附近金沙寺的和尚们做的茶壶,拿出来卖的。因为便宜,倒是很受农民欢迎。而且只有宜兴地面上才有,别的地方还真见不到。”
吴进士也笑道:“这事儿还真是挺稀罕的。只是这茶具造型,属实粗糙了点。若是这茶壶造型改良一下,倒不失为喝茶的良品。”
这茶壶茶杯,本来是文人墨客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没想到说者无心,听着有意。教书先生和吴进士的闲谈,却被吴进士的书僮龚春听了去。他本是个憨憨的性格,听了这话,不免琢磨着以后能不能做几个造型比较好的茶壶出来。
吴进士又问道:“这茶壶有名字吗?”
教书先生答道:“这茶壶粗糙,制做茶壶的和尚也不通文墨,因此没有什么正经名字,寺中僧人都叫它紫泥茶壶,乡里人也是这么叫的。”
吴进士笑道:“这怎么能成!喝茶本是一件文雅的事,叫紫泥茶壶成什么样子!”
教书先生也说道:“正是如此!晚生也想给它起个文雅一点的名字。只是晚生学问有限,想破了头,也没想到什么好听的名字。”说着哈哈笑起来。
吴进士说道:“若是不嫌弃在下僭越,我倒是想了个名字,不知道合不合适。”
教书先生说道:“哦?倒要请教。”
吴进士说道:“依我看,不如叫紫砂壶吧。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字,也比紫泥茶壶文雅了点。”
教书先生说道:“贴切,贴切。紫砂壶这个名字真是再贴切不过了。不如以后就叫它紫砂壶吧!”
二人闲谈一会儿,吴进士玩儿得尽兴了,就告别了教书先生,带着龚春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