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这是谁的部将
“听说国舅的右腿已经被打断。”
鲁道左府衙,只有寥寥三四人的大明内阁,说着闲话。
国舅身份到底非凡。
不说正德嘉靖年间,武宗皇帝的两个国舅嚣张跋扈,横行不法。
世宗皇帝独断专权,都要等张皇后去世,才将其斩首。
太祖皇帝杀的国舅和马皇后也就是义兄妹。
是以王维恭被抓后,永历帝便向太子求情。
进而有了太子帷帐中那番发怒之言。
邓士廉叹了口气:“何止华亭侯。”
“内侍杨国明和武选郎郭璘已经被打死,就裹着竹席随意在城外挖坑浅埋。”
拔入内阁的陈安德停下毛笔。
“他们一个曾在行在不听圣谕开设赌场,一个是马吉祥的书役,缉访司下重手不奇怪。”
“就连潘璜那小子,听到缉访司要抓作奸犯恶之徒,都息了与夷妇作乐。”
陈安德过了几息犹疑道:“倒是吏部郎杨生芳,锦衣卫丁调鼎,他们可无大恶,竟让殿下专门下旨抓捕改造。”
邓士廉摇摇头。
“无妄之灾,殿下这是在泄愤,为广昌侯高文贵鸣不平。”
“高吴二将领兵救驾,皇上是让他们两人带着敕谕勒令退兵。”
一旁的任国玺庆幸自己早早被太子收入小集体,不然此番行在群臣过半进入缉访司改造,少不了他。
除了昔日依附马吉祥者,被改造的大明文武就属天子近臣了。
永历朱由榔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邓士廉向任国玺询问道:“太子殿下让你写首诗给皇上,是哪位大家的诗词。”
任国玺心情复杂的回道:“是破阵子。”
大明八股盛行,文词非科举必考。
邓士廉想了一阵:“是晏同叔,还是辛稼轩的?”
“南唐后主的。”
说罢,任国玺将朱慈煊改了两个字的李煜诗词副本递给几位同僚。
邓士廉看见纸上的十四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一时陷入沉默。
从粤东至滇西,不正是三千里嘛。
陈安德反复念道:“一旦归为臣虏,一旦归为臣虏。”
他出使万里行至欧洲列国,无人重视,委曲求全。
但彼时屈辱如何能比那些无奈降清的大明文武。
任国玺感慨出声:“臣虏,臣虏。”
“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投降东虏,还能做虏臣。”
“殿下父子若被俘,南唐李煜怕也是难做。”
大明甲申国变后的三位皇帝,不殉国也是被押送京师菜市口斩首。
“也难怪殿下不再想相忍为国,对朝堂进行大清洗。”
内阁一时无言。
身为文臣,换作平时,早就力谏了。
但他们更害怕,太子殿下万一发疯对永历帝下手改造。
两相取其轻。
为了天子的安全。
为了太子的撒气。
还是委屈下大明官员吧。
此时,锦衣卫指挥使邓凯跛脚进屋。
“几位阁老,记功广昌侯的碑文可曾写好。”
邓士廉回道:“殿下要我们记述年来所有洪沙国救驾牺牲的将士,却是还要遣人去询问晋王所部。”
邓凯摆手:“殿下说那是另外的纪念碑,不急,先安好广昌侯的功德碑。”
任国玺从阁架取下一沓纸。
邓凯接过文章,又道:
“吴三桂的探子已经进入木邦了,几位阁老这几日还是不要随意外出。”
……
朝寻食,暮寻食,如今穷民艰度日。
快快开门盼明皇,祈愿全家皆舒意。
烹鱼虾,备甜饮,
打开寨门迎明皇,明皇来了不征粮。
吃不愁,穿不愁,衣食不足有明皇。
不抽丁,不纳粮,众人欢乐度时光。
一伙包着缠头,穿着笼基裙袍的人看着三五孩童穿过自己的队伍边跳边唱。
带着辽东口音的壮汉啐了一口:“晦气。”
说完对着为首的人抱怨道:“马将军,既然已经知道伪王李定国攻克洪沙王都,咱们干嘛还要白跑这一趟。”
“洪沙瓦底都冬天了还这么热,还不如早早回去给将军复命。”
马将军怔怔望着孩童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环顾左右后,看向不满的辽东壮汉。
“我们秘入洪沙,乃是奉平西王的命令,与此前来使的东吁侯莽白联系。”
“洪沙国王虽死,但其弟东吁侯依然雄踞下洪沙。”
“不能潜伏永历帝与其太子左右充当内应,至少也要和莽白取得联系。”
“我们此番爬山涉水,寸功未立,你想回昆明你就自回。”
辽东壮汉望向周围,除了他和一个同样监视的平西王亲卫外,皆是马将军的亲信与土司汉蛮。
知道无人响应自己后,只得嗫嚅一句。
“谁知道你这个反复无常的两张皮会不会又叛清降明?”
马将军只当没听到,询问汉人通事如何能去下洪沙。
汉人通事想了想:“大人,往年是可去阿瓦城乘船直下大光。”
“不少滇省商人和红夷商人都有自己的船队航行大金沙江上,来往一趟不需旬日。。”
“但眼下明国占据上洪沙,和下洪沙交战,这条水路是不能走的。”
“只能陆路穿过央米丁郡到东吁郡,还不知道大人要找的东吁侯在其封邑还是在勃固大光。”
“如果还要穿过东吁郡到勃固,至少要一旬。”
马将军略作思量:“先去洪沙王都看看情况。”
言罢,一行假扮采购棉花商人的队伍又花了两天功夫抵达阿瓦城北门。
避在路旁,观望一队骑兵纵马驰骋而过,又是一队被洪沙唤作教育队的人押送上百犯人修补城墙。
队伍中一阵私语。
“明军甲胄整齐,刀枪完好,你看那教育队的犯人,令行禁止,纪律森严,俨然也是照着军伍训练的,随时能拿起兵器当个劲卒。”
辽东壮汉低声和同伴交流。
“没错,我刚刚问了汉人通事,那什么教育队是锦衣卫,关押训练的犯人足有一万之多。”
两人心中俱是一凛。
逃亡外邦的明国已然安稳成势。
不知道对平西王是好是坏。
而马将军看完伫立北门的广昌侯功德碑后,面上平静如水,招呼下属。
“进城先休息吧,让汉人通事把我们带来的瓷器宝石卖掉,然后去南门找找有没有去下洪沙的商船。”
一行人入住一间住着红夷的酒楼。
吃完饭后,直接招来洪沙妇,准备好好放松一番。
马将军带着一名通事,翻译从城门处撕下的布告。
屋内汉人通事翻译完后,静静候着陷入沉思的将军。
少顷。
马将军忽然开口:“你说什么?”
汉人通事愕然:“大人,我什么话都没说。”
马将军一时蹙眉。
不对劲。
耳中除了呻吟喘气,没有其他声响了。
马将军起身跑至窗户,隔着窗棂缝隙,发现街道上不知何时空荡无人。
见状马将军呵笑一声,旋即又陷入沉思。
过了片刻,神情复杂的吩咐道:
“你去把我左边两个厢房的人喊来。”
等四位亲信进入屋中,马将军已经披上一副布甲,面色平静,缓缓开口。
“人人都说我是两面三刀,反复背主的两张皮。”
“谁知,时值乱世,遇强而降,本就是常理。”
“我十三岁随了闯王加入立国的大顺,后孤军被明军包围投了大明。”
“等我厮混数年,和李成栋一起辗转,进入高杰军中,本以为安稳了。”
“代清固伦又南下,大明南都四镇诸军兵败如山倒,便又加入清军。”
“彼时做了李成栋的副将,下闽粤,灭二帝,追永历。”
“等到赣省金王反正,又和李成栋反正到大明,并护驾行在左右,封了爵。”
马将军笑了笑,不停歇的继续道。
“后来清军攻克粤桂,我就亡命山林之中,屯兵阳山。”
“过了两年,西营出滇,晋王逼杀孔有德,我联合忠贞营连战连捷,收复粤西北诸县。”
“然后随晋王阵斩尼堪,收复桂西,进取粤东。”
“郑延平失约,折败新会,退回桂省,追驾至黔省,从了孙可望。”
“孙可望僭越,觊觎大位,我又与巩昌王作了晋王内应。”
“后来,后来。”
马将军抬首望着屋顶,才过去一年,怎么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后来代清固伦大军进犯,弃昆明而守滇西,等到听说天子弃国后,我便再投了东虏。”
马将军搓了搓自己干燥脱皮的脸,又呵呵笑出声。
“我小时候吃不饱饭,就没有啥忠君爱国的念头,谁能给我饭吃,谁能带着我一直打胜仗,我就跟谁。”
“不知道啥时候就对大明念念不忘了呢!”
“大明好,咋饿死了我两个兄妹,饿的我投了贼呢。”
“我可随李成栋杀了不少大明百姓君臣。”
“按理说我对大明,就和三国里的黄巾军对大汉一样势如水火啊。”
自顾自简短说完自己的一生后,马将军眼中露出迷茫。
对啊,是啥时候?
是随晋王打破代清固伦不可敌的传说吗?
还是在桂西梧州被永历君臣尊敬,封了爵,得到一个贱民从未得到的尊重荣誉。
总不可能是和白文选一样,觉得永历是真命天子,能兴复汉室吧?
还是。
还是就像高文贵的功德碑上说的,大明文武不甘心做了流亡家乡的异域鬼。
他也不甘心死后做了异族的鬼。
他是汉人啊。
他死后做了代清固伦的鬼,能和大明鬼的爹娘兄妹团聚吗?
他是汉人啊。
他是汉唐立都的秦地汉人啊。
马将军双眼红润,拔刀出鞘,与自己的四位亲信对视。
“说旁的也没用。”
“眼下我们已经被锦衣卫或者大明军队包围,身陷敌境,要不被杀,要不被俘。”
“要不你们随我宰了那两个吴三桂的狗崽子,拿着他们的首级反正归明。”
“我这辈子反复了五六次,也不差这一次。”
……
朱慈煊茫然看着系统面板上的提示。
【你征募到顶级武将马宝,获得200天命值。】
这是谁的部将?
竟然如此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