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李定国是曹操?
“父皇是想入住琉璃宫了吗?”
永历帝的四川方言让朱慈煊想起理塘在蜀地,没好气的望向朱由榔。
没发怒说藏话都算好的了。
他收复阿瓦城后,便让邓凯将大明行在迁入城中。
几位贵妃十分高兴的在琉璃宫安住下来。
永历帝就揣着小心思一直待在鲁道府衙。
然而实际上鲁道除了阿达蕴和沐天波,基本没啥明国大臣。
几日来中府副都督王升带着大明朝堂的文武大臣家丁奴仆,穿戴明国甲胄,仿照董卓旧事,昼进夜出,假装李白二王军队大张旗鼓的进城安扎。
就连健妇都派出去,别说大臣了。
朱由榔看着逆子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神情讪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行在的群臣都说太子文武双全,此番夜下阿瓦有二祖风范,实乃我大明中兴之主。”
“然而杨生芳任国玺却说太子此番割地称儿有辱天朝威严,还言要重罚太子。”
“《国初事迹》尚言太祖闻察含帖木儿南下,遣使通好,一时想要虚与委蛇。”
“太子结盟有唐太宗渭水之盟后,奇兵灭突厥姿态。”
“吾儿天日之表,朕如何不能做个仗儿子才智取天下的唐高祖?此番挑拨父子亲情,朕自是严词呵斥。”
对永历帝低下的离间计,朱慈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粗糙至极。
我还李世民?
不知道是谁听到不管皇帝,要送出太后皇后皇子,以保续皇统,大骂我和沐天波等人无父无君。
因为天祖父命中犯火加上故意分散朝廷大臣家眷,烧毁行在竹城时。
不知又是谁怒骂我杨广刘劭,谋害亲父。
陈安德回来擢升对外的礼部尚书,原礼部尚书任国玺已经改迁主管人事的吏部尚书。
显然任国玺不想让天子插手官员安置,以防大明内斗传统重现。
一堆事等着朱慈煊去处理,他也不想和永历帝啰嗦。
“父皇,你若无事,就去琉璃宫后宫吧,诸位贵妃还等着你呢。”
“朝堂之事自有我与老国公处置,父皇流播年余,还是把脚上的伤养好再说吧。”
被噎堵的朱由榔一时讪笑,只得开口。
“太子你毕竟年幼,不识朝野的宦海风波,朕虽然是个谋发于太宗的唐高祖,但到底做了十四年的皇帝,好叫有些事告于太子。”
朱慈煊随意拱手:“父皇有何教诲。”
朱由榔扫了一圈大殿中的侍卫,努嘴示意遣退左右。
朱慈煊愈发不耐烦,挥手清空大殿的禁卫军和锦衣卫。
朱由榔等殿中彻底一空后,沉声说道。
“太子可记得马吉祥戮首前说的话。”
朱慈煊回想一番,奸臣将死时的呵骂污蔑之言,他没有太放在心上。
朱由榔急切道:“太子曾言粤国公。”
“那你知道自我监国登基十四年以来,又有几人是粤国公和文铁庵。”
文安之,号铁庵,大明最后一位宰相,朱慈煊曾经的太子太保,兼吏兵二部尚书,总督川湖军务。
镇守川东,替已经病逝的忠贞营督师堵胤锡联络夔东十三家。
已经有消息传来。
去岁,为了策应滇省行在移跸川湖,文安之联络十三家想要攻复重庆,分散清寇主力,惨遭二谭叛变失败,听到天子弃国,已经郁郁而终。
眼下诸事繁杂,还来不及为其赐谥追封。
朱慈煊因为得到阿瓦城可望洪沙瓦底为反攻根基的欣喜顿时消散。
大明故土,还不知有多少忠贞志士如此郁愤倒在汉室复国的前路上。
再过两载,时值壮年的李定国郑延平都要怅然而亡外乡。
时不我待。
时不我待。
“父皇,你到底要说什么!”
朱由榔咬着嘴唇:“我残明以来,粤国公终是少数,岭南三忠虽众,但朝廷上多是马士英丁魁楚等擅权之流。”
“彼时我也仅仅弱冠有余,被权臣蒙蔽,遭藩镇所困。”
“朝野各省大臣都有私心,想要挟天子自重。”
“湖广的何腾蛟以军藩自持,让隆武帝身亡东虏,粤东反正的李成栋和桂藩争权夺利,以至楚吴党争。”
“弘光隆武,鲁王监国,甲申国变十六年来,各方军臣都孩视我们朱明皇室,自以升官加爵的拥戴之功。”
“便是你父皇我碌碌无能,使天下趋于如此境地,何尝不是烈皇帝所说,皆是诸臣所误。”
三千年太远,三十年太近。
华夏自秦漫漫两千年,史书详细,历史教训太多了。
崇祯殉国,东虏南下。
南宋东晋典故在书中记着。
清军入关后,南方诸省各地都以为无非是靖康之耻,北地沦陷,划江而治,乃至南都中兴,复太祖旧事。
即至南都沉沦,闽赣两省失陷,粤东桂西沦丧。
各地的官绅才发现当下不是南宋的开端,而是南宋的结尾。
虽少不了争权夺利的误国之徒。
但如朱由榔话中拥兵自重的何腾蛟,一心想他死社稷的瞿式耜,等人,也不少排斥异己,党争揽权。
何故!
都是饱读诗书的举人进士。
谁都觉得自己是岳飞于谦,不合自己的他人是秦桧万俟卨。
朱慈煊长叹一声:“父皇,你想说的是谁?”
好不容易和逆子推心置腹的朱由榔肃容道:
“太子你虽有些悖逆,但终究是朕的儿子,大明有望复兴的储君,朕不怕与你说这些。”
“沐天波说扫荡洪沙国残军晋巩二王后日就到了。”
朱慈煊微微颔首,王启隆已经带着小股骑兵来报。
此外还有桂省南宁回师勤王的贺九仪部。
“朕听任国玺说,太子你曾言李定国郑延平乃是本朝的韩世忠岳武穆。”
“郑延平和唐藩亲近,隆武帝和小唐王重用他家,始终和我桂藩疏离。”
“晋王李定国。”
“李定国。”
朱由榔犹豫几息,狠心道。
“太子须小心他为曹操。”
“巩昌王白文选可以重用,以为掣肘,莫使得晋藩一家独大,李定国最好让他领兵在外,远离朝堂。”
说着朱由榔叹了口气:“朕这一年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重用马宝白文选,封他们为郡王亲王。”
大明朝廷一安稳,内斗传统就开始。
朱慈煊被永历帝的言语惊得张目结舌。
你不愧是嘉靖玄孙,万历的亲孙子。
无能弃国,亡国亡天下了,都还不忘教儿子制衡之道。
朱由榔接着道:“李定国是逆贼张自忠的义子,昔年我用他以驱孙可望。”
“逆贼孙可望叛国投清,他便排斥孙逆旧军,白文选等秦藩将士不得重用,蜀王刘文秀更是被他幽禁昆明,郁郁而终,死前大呼,董卓曹操,驱狼进虎。”
“你说朕不去川湖,不守滇西。”
“又岂知,去了川东,无了滇省,夔东十三家何尝不会挟持你我父子为汉少帝汉献帝。”
“他们可是逼死烈皇帝的李逆旧将,那个郝摇旗在湖广总督何腾蛟麾下,更是曾劫掠行在拷饷,你险些与你长兄次兄一样流佚民间。”
“你说朕负李定国滇西诸将,南幸洪沙,你又岂知这是马吉祥和李定国军师金维新一起敲定。”
“李定国怕去川湖,就是彼处勋镇林立,不就是担心十三家和他并非同源,不听其节制。”
朱慈煊听罢,仰着身子躺在椅子上。
哪是大西军和大顺军不同源的缘故。
李定国在滇省大权独握,和孙国主在黔省一样。
孙可望刘文秀旧将白文选等人汇同袁宗第郝摇旗,保不定把李定国弄成孙国主。
“父皇你说曹操汉献帝,但不知东汉末年群雄并争,若无曹操,几人称帝称王!”
“彼时桂藩未继承大位,靖江王、小唐王之流,不就难以数计。”
“父皇你又为何不做个汉献帝,老老实实,让曹操平定天下,至少让百姓们少受些苦。”
这下换朱由榔瞠目结舌了,想不到逆子疯到这地步。
不想掌握皇权,还想放权给“曹操”。
还是认定了李定国是岳武穆?不会和孙逆一样专权夺位。
朱慈煊坐起身来,让人将永历帝送回后方寝宫。
朱由榔晕乎乎的将出门之际。
朱慈煊方才朗声开口。
“父皇说唐太宗,又岂闻唐太宗畏惧董卓曹操。”
“李靖领兵遣将,能比韩白卫霍,远胜董曹,不也在唐太宗麾下老老实实。”
“若在汉高祖,孝武光武朝中,董卓何不是大汉忠良,曹操何不是征西将军!”
等又恍然醒悟的永历帝走远。
朱慈煊叫来掌玺太监李崇贵:“晋王可有女儿?”
岳父也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