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前言（9）
青烟点点头，想了想说：“往年重阳，皇上都要去佛山祭祀庆典，为民祈福。”她语调顿了顿，又说：“往年皇后也一同去的，如今皇后有喜，怕是受不了舟车劳顿之苦，估计到时候只有皇上和太后同行了。”
我看着天上缓缓飘动的棉絮状云朵，缓缓道：“皇后有喜，是好事。”
青烟困惑的看了看我，下意识的问：“皇后若是产下皇子，那公主……”我淡淡摇头，青烟适宜的住了嘴。我叹了口气，说：“青烟，你扶我起来走走吧！”
出了烟雨阁，一路往东走去。在烟雨阁东面有一个未央湖，湖心有个八角亭子，亭子的正对面是一个摘星楼。摘星楼一共有七层，眨眼望去有种在其顶端伸手便可摘星辰之感。
我们缓慢的穿过鹅软石铺就的小路，看过两边还算得上翠绿的树干，打算去湖心亭坐一坐的时候，两个宫女端着木盘从不远处走过，欢喜的讨论着什么，我倒也没大在意。可偏偏这两个嘴碎的宫女说话声音大，以至于那几句我一字不落的听入了耳中。
“咱们皇上果然还是对皇后最上心了。你看，娘娘才有身孕，皇上就叫人去西域买皇后喜欢的葡萄去了！而且我听皇后宫里的殿下说啊，最近这些时日陛下留在娘娘那里，两个人相亲相爱，如胶似漆，都开始讨论起孩子的名字了呢！”
“哎呀，这个我也听说了，说到底啊！皇后娘娘才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呢！不似有的人，像是狗皮膏药似得应往皇上那里贴，怎么都叫人觉得不伦不类的。”
“是啊！可怜娘娘仁善，还把陛下赏赐的稀罕物什都给她分了一些呢！”
“哎，娘娘还真是仁善。”宫女叹息一声，紧接着话锋一转，很是愤懑道：“不过你说那女人也忒是厚颜无耻了吧？到现在都还不肯走，还死赖着住在烟雨阁，如此没名没分的，当真不知廉耻为何物！”
“是啊！你说陛下连名分都未曾给她，摆明了是不喜欢她啊！她怎地就没半点自觉呢？”
“我看她啊！就是痴心妄想，竟然还狠心的毒杀了救了她的白白，实在是可恶的紧。”
“哎，可怜了白白，你是不知道，娘娘那些日子为白白流了多少眼泪，眼眶红的厉害，当真是叫人心疼。”
“那贱人着实该死！害娘娘这般，就应该叫她去给白白偿命！”
“哎，谁说不是呢？可是娘娘仁善，娘娘要她活着，谁能违背娘娘的意思去害她呢？”
“说的也是……”
自听见那交谈声起，青烟扶着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那二人走远，青烟才糯糯开了口……
她说：“主子，这宫里的人素来喜欢以讹传讹，你莫要跟他们计较，切莫生气，切莫难受了自己个。”
我知道青烟在可怜我，担心我。觉得我不该承受这些。可我明白，这些都是我自作自受，虽然可怜，却也可恨。
青烟又扶着我在湖边看了会儿鱼儿嬉戏，一直到夕阳的余晖萨满天际之时，青烟才说：“主子，我们回去吧。”
我嗯了一声，青烟扶我起身，往回走的时候，我一抬眸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不远处的摘星楼上，脚步顿了顿，我对青烟说，你扶我去摘星楼看看吧。
青烟下意识的看了看我废了的腿，又抬眸看了看摘星楼的高度。大概是我对她极少提什么要求，所以她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扶着我去了。那负责守卫摘星楼的侍卫许是以为我是哪个宫里的贵人，未加阻拦便直接放我们进去了。
摘星楼一共七层，每一层有十三道台阶，一共是九十一道台阶。因为我腿脚不便，等拾阶而上到了七层高楼时，天已经昏暗下来，好在摘星楼每一层都放有蜡烛油灯和火石，才使得我们不至于摸黑前行。
青烟和我累的气喘吁吁，两个人仰面躺在第七层，看着夜空之中明亮闪耀的星辰，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触碰。可无论我怎么努力伸手，就是触及不到。
明明就在眼前，明明感觉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明明……
可终究是海市蜃楼一般，遥不可及。
……
从摘星楼下来再回到烟雨阁，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此时正夜深人静，青烟一路胆战心惊的扶着我往回走，等走到烟雨阁院门口的时候，青烟的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湿了大片。
我说：“青烟你不必紧张。”青烟嗯了一声，我知道她还是紧张的。毕竟皇宫不同于别处，这里死去的人太多，也有过太多闹鬼的传说，所以夜深人静的时候，大多没有谁会出门。
早先，我还是一个十二三岁小姑娘的时候，很怕鬼，晚上都不敢出门。可是经过灭国后的逃亡后，我已经无所畏惧。
守门的侍卫见我们回来，默不作声的开了门。青烟搀扶着我走进院内，无意间瞥见屋内灯火摇曳，很是诧异。推门进去才发现南烈正坐在屋内的锦榻上，见我推门进来，抬眸望我。
他的眼眸一如初见般墨黑幽深，叫人看不透那墨黑背后隐藏着什么。他说：“你去哪里了？”
“随便走走。”我没有情绪的应了一声，叫青烟扶我到床边坐下。
南烈坐在锦榻上没有动，待我坐稳后，他说：“再过几日朕要去佛山祭祀祈福了，待朕回来，就带你去北方。”他语调顿了顿，低声补充了一句：“说不定还能赶上今冬的初雪。”
他大概是不知道我那日装睡听见了他的话吧？我想，他大概是想要弥补我吧？弥补他从来不让我见玖玖的绝情和冷漠。
可是他不知道，就算北方再好再美的雪景也比不上我的玖玖，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一块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肉。
许是我反应太过冷淡，南烈不在说话。两个人很有默契的沉默着。
那之后没几天，南烈的銮驾便从宫中出发了，一路朝着佛山而去。他离开的那天，我没有去送他。我想这世上有些人大概是不适合遇见的，已然缘分到了尽头注定要离别，与其感伤怀念，倒不如不见。
不相见，就不会思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