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完全不在掌控之中
可惜李天一不珍惜。要是她白小生也有这样一个父亲，如今就不用冒着种种风险来凑学费和生活费了。
白小生心中颇有几分动容，做起菜来格外卖力。可卖力归卖力，但毕竟手生，菜色难看也就算了，味道也不咋的。偏偏老人家欢喜得很，夹了一筷子，连连说好吃好吃。
门锁被钥匙捅得发出叮咛的声音，紧接着窄小的木门被推开.
李天一跨门而入，手里拎着几根莴笋，微微低着头，换了人字拖，才抬头看去。
这一看，李天一实实在在的有些惊愕。自从他父亲去世以后，这还是头一次家里来了别人，说不出的异样感，带着点点久违的温暖，充斥家里每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
“天一回来了喃？你朋友也来了。”自己的外婆正眉开眼笑，她好像很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即使对陌生人有种惯性的排斥感，可这种奇怪而微妙的感觉在他心头，让他一句狠话都放不出来来。
白小生也微微朝他笑着，刚好露出一颗小虎牙和单边的酒窝。满满一桌子的饭菜蒸腾着白色的雾气，弥漫在她面前，显得有些不真实。
她朝他挥挥手，装作很熟络的样子：“天一，快来吃饭呀！”
李天一不习惯其他人这么叫自己，他皱了皱眉，却不想让外婆失望，也就没有拆穿，放眼望了一桌子的好菜，不自觉地将手里的莴笋往身后一缩，放在角落里，然后拾了张小板凳，有些拘束的坐下。
因受不了白小生期盼的小眼神，李天一只好伸手夹了个红烧的鸡翅膀，将信将疑的咬了一口，白小生盯着李天一的蠕动的喉咙，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她不是想吃，而是知道味道不咋地，而替李天一着急。
他吃了，味道的确不好，盐太重了，吃一口鸡最起码要扒两口饭。
但老人家却拍了拍他的手，高兴得合不拢嘴：“怎么样？还挺好吃的吧？”
李天一本来是想起来端水喝的，但听见这话，连忙点头，也跟着说好吃。老人家味觉不太好，除了辣和酸以外，别的味道，要放重些才尝得出。
老人家见他爱吃，又赶紧再给他夹了一个。李天一却连眉头都没敢皱一个，大口大口地吃着，白小生眼中的同情越发深重。
二人目光相对，白小生注释了几秒之后，看出了他眼底里的不解，疑惑，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友好。
李天一很快垂下头去，他孤僻惯了，被人这么看着，像是在警察局里过审一样的难受。
“你朋友来了，你都不说话的哝？”老人家训斥道，可李天一只是尴尬的笑笑，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和小生怎么认识的呢？”老人家问。
李天一望了一眼白小生，欲言又止：“我们……”
“我们学校门口认识的。”白小生这个回答，可谓惊艳绝伦。对面一老一少，无不瞠目结舌。
老人家听了自然兴奋得不行，她一直希望自己的外孙能走上正道，一听“学校”二字，不禁浮想联翩。
“学校哝？”
“嗯嗯，天一想来我们学校初中做个初三的插班生，但必须考试合格。他那天来借旧课本，正好和我撞见，我上高中了，就把以前的课本给了天一，有时候帮他补补课。”
李天一眼里全是抗拒，但老人家眼里却晶亮晶亮的发着光，过李天一的手来，在粗糙的掌心搓了又搓：“天一你终于长心啦，你爸爸要是知道，也走得放心些。啥时候考试哝？”
白小生看出了李天一的孝顺，找准了这根软肋，趁机狠狠扎上一针。她顾了李天一一眼，哪怕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很不好看，也还是说道：“很快。”
李天一的脸色果然越变越差，从外婆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扔了筷子，径直冲出门去。
“天一……你干啥哝天一……”老人家一个劲的喊，李天一也不曾回头，逃一般的离开了。留下屋子里的白小生和老人家面面相觑，十分尴尬。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说着……小生，你不要怪天一哝，他脾气就是这样，有点古怪。”
“没事，你放心，我出去找找他。”白小生追了出去，可心里十分没底。
老人家是他身边唯一的亲人，如果连利用老人家也没办法压制他，那这桩买卖，怕是悬了。
李天一一跛一跛的折进条窄巷子里，白小生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了上去，拉住他身后的衣料，却被李天一一手甩开，回身狠狠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她虽然年长李天一好几岁，但也算年华正好，风华正茂，妥妥的大一建筑系的系花一朵，李天一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些。
白小生活了将近二十年，还是头一次碰见跟她说话，这么大分贝的主儿。
“我说了，我叫白小生，是真心实意来帮你的。虽然手段算不得光明正大，还有点躁进，让你一时无法接受，但你要晓得，我真是为了你好。你说说看，你现在成天到晚的赌钱，自己未来会是个什么样，你看得见么？你有没有替自己打算过？”
“我爱怎么样怎么样！”
白小生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被李天一这句话噎得嗓子疼！忽而油然而生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想操起扫把来，干脆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折，看他还怎么跑去赌。
“李天一，你这个窝囊废！”
白小生破口骂道，也不知这激将法有没有用的。
“你爸爸死得真不值，为了你能安心读书，吃口饱饭，竟做这种高危行当。他最后死得冤枉，也没人指望你能年纪轻轻，能讨回什么公道，但求你能自己过得好。你倒好，拿着他用命换来的钱都做些什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外婆病了，你有什么能力照顾她？”
李天一被白小生一阵乱吼，完全没了声气。他垂着头，冷着眼，阴沉沉的十分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