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纷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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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凝滞于天空之鸟

在这个年纪,似乎只要分心就是错的。

楚卿不打算在家里呆了,他想离开,离开这个令他压抑的地方。

所以,他收拾了东西,只带了一些衣服,还有自己为了买相机攒下来的三百块钱。

背上背包,从窗户跳了出去。

楚卿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但是,自打他跳出来的那一刻,他觉得世界突然开阔了。

高楼大厦的灯很亮,天上没有星星,夏天的夜晚很凉爽。

楚卿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肆意地奔跑着。

他要往东走,往海边走;或者往西走,往雪山走。

他有无数种选择。

张择端跟在楚卿身后,蹒跚地脚步有些跟不上少年,可他还是跟着,喘着粗气也要跟着。

少年离开了城市,顺着高速路,一路向东。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车辆越来越多。

“你要去哪儿,我捎你一程啊。”有辆车停在楚卿身边,摇下车窗。

楚卿摇了摇头。

“不用了,谢谢。”楚卿看了一眼那被狭小铁盒子困住的人,摇了摇头。

“你要去哪儿?”

“海边。”楚卿咧开嘴笑。

路上有风有雨,下雨了就躲在桥下,渴了喝河水。

或许是因为重金属污染严重的原因吧,河水喝着有些苦。

饿了就吃馒头,两块钱四个,实在管饱。

背后的包越来越重。

“你这包里都有什么啊?”

在路边结识了个卖卤肉的大叔,给楚卿做了一个肥得流油的大号肉夹馍。

“唔,这是,唔,我旅行的时候,采的宝贝。”楚卿有点噎,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吃过肉了。

“给我看看。”大叔有些好奇。

楚卿拉开背包。

背包里边。

“这个是狗尾巴草,是我离开城市的时候采的;这个是我在河边发现的石头,你看上边还有朵花;这个是飞到我头上的羽毛,我不知道是什么鸟的......”

楚卿一下下翻找着背包,背包里其实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大叔呵呵直笑。

“那块石头给我,算你餐费了。”

“行。”楚卿咧嘴笑,掏出石头交给大叔。

其实,每一个灵魂都渴望着自由,但是都被困在肉体的躯壳内挣扎。

大叔收了一颗石头,抚慰下了躁动的自己,他还有妻儿父母,他离不开他们,他们也离不开他。

“加油!”大叔鼓励道。

临走,大叔扭动着肥硕的身体跑进超市,买了一盒压缩饼干,还有三包火腿肠。

“大叔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就买得起这些,你拿着吧。”

楚卿摇摇头。

“不行,你已经请我吃过一顿饭了,我怎么能收你的东西!”楚卿拒绝。

最终还是没拗过大叔,被他塞进了背包。

“去吧,向东,一直向东,那是海的方向。”

大叔目送着楚卿离去,妻子骑着小电动车赶了过来,望着少了一大块肉的摊子满眼惊喜,翻开零钱抽屉却没见钱,反而少了三百。

“钱呢?”妻子半张脸都耷拉下来了。

“我花了。”大叔低着头,在妻子的绝对压制下,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案板上的肉,两双手握着刀不安地快速剁着。

“你!那是三百块钱!你就这么花了?你买什么能花三百啊?啊?”

妻子大发雷霆。

大叔只是望着楚卿离开的方向,小声地告诉自己。

“我买了年少的自由。”

案板边的石头静静躺着,不怒不喜。

终于,楚卿还是被拦下了。

他冷漠望着眼前焦急的男女。

“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跟我们回去!就剩两个月就要高考了,你要搞什么幺蛾子!”女人的话有些急躁。

“不要。”楚卿摇了摇头。

身边渐渐围了很多人。

“啪!”

楚卿被打了,一巴掌扇在脸上。

他冷冷地瞥了眼那个女人,她暴躁地像是被人揪了毛皮的狮子。

“养你这么多年,就是让你跟我顶嘴的?”女人大吼道。

楚卿望了眼站在一边的欲言又止的窝囊男人,没有说话,拨开人群。

向东。

“你要是敢再往前走一步,你就再也别想回来了!我就不会再要你!”女人大喝道。

楚卿充耳不闻。

可是女人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冲上去拽住楚卿。

“把我给你买的衣服还给我!还有鞋!还有这个背包!”女人发疯似的拽下了楚卿的衣服,鞋子。

还有背包。

因为太过用力,背包被撕开,东西散落出来。

女人一股脑将东西打包全部丢掉。

“我就算是全部扔了,也不给你,老娘瞎了眼,养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

滔天的愤怒后,是死一般的宁静。

楚卿咧开嘴笑了。

“我还欠你一条命,一并还给你吧。”

赤裸的楚卿奔向路边。

这是一座高架桥。

他跳了下去。

滞空的晕厥让他产生了幻觉,他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只不会思考的鸟,振动翅膀飞翔于天空,身下是无边的大海。

海水很蓝,与天空一个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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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栏瓦肆。

王枢望着昏迷不醒的楚卿扯了扯嘴角。

“不是,你挺能看啊,把我的人都快看死了???”王枢咬着牙瞪着眼。

小老头儿羞臊地低着头。

“那我也没想到,这娃子这么狠,说跳就跳啊,我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张择端涨红着脸争辩道。

“闭嘴!要是救不回来,我就把你撅了!”

白绫蹲在一边,眼里满是怒火,只待王枢一声令下,就扑上去给这个不识相的老头儿咬死。

王枢头疼地翻出药箱。

药箱里有十个小盒子。

王枢取出一个后,小心地将药箱收起。

舀了一勺鱼泪后,小心将楚卿的嘴掰开,将药丸塞进楚卿口中,就着鱼泪吞服。

“还好只是心死,没伤着身体,先用安保丹吊着命吧,希望他能自己走出来,他交给你照顾,每天早中晚记得灌鱼泪。”王枢又抱起了他那只丑丑的恐龙。“直到压制完他所有的记忆。”

“知道了。”小老头儿点点头,乖巧地架起楚卿。

“嘤嘤嘤。”白绫心疼地望着昏迷不醒的楚卿。

“他都到我这儿了,能醒过来的,放心。”王枢呵呵笑。

“啪!”

张择端抄起戒尺敲在自己手上。

“诶诶诶,师父,你干什么!别敲了,别敲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分心了,你别敲了!”

楚卿赶紧抱住张择端的手,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戒尺。

“徒不教,师之过!你画画分心,说明为师授道有误,打三下戒尺,以示警戒!”张择端将疼得发抖的手藏在长袖中。

“师父,我错了,我错了,下次画画,我再也不分心了。”楚卿赶紧认错,就差跪下给张择端磕一个了。

天色渐晚,海边支起画板,画板上,一只鸟振开双翼,这次,它的头上没有天空,翅膀下也没有大海。

天与海亦不曾束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