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顺水推舟
瞧见这一行，姜衡笑着迎了上去，先朝中年男人行礼，“贵客驾临，有失远迎。”
说完又朝着身后其余众人拱了拱手，“欢迎诸位贵客。”
中年男人还未说话，他身旁一个胖员外就皱着眉头环顾一圈，“二爷，这就是你说的有绝世美味的地方？”
听着这句话，与他同行的几位都颇为赞同。
“这环境未免也太寒碜了些吧？”
在场的伙计和账房闻言都抿着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要论环境，他们这留人居的确是拿不出手。
领头的中年男人却只淡淡一笑，“姜掌柜，咱们今日所来之人，按照人头，每人一份金玉满堂，劳烦了。”
昨日跟着来了一趟没吃上的那个年长护卫也连连点头，一脸急不可耐的期待。
昨天回去，那狗东西给自己那一顿炫耀，搞得他馋了一晚上。
姜衡欠身一礼，“贵客言重了，您看得起敝店，是我们的荣幸，请您稍候。”
等姜衡转身下去安排，中年男人这才慢悠悠地坐下，回答起了方才同行胖员外的问题。
“诸位，常言道，人不可貌相，这饭馆也一样，谁说这样的地方就不能有好吃的东西了？”
胖员外瘪了瘪嘴，“单说味道是一回事，食材不好，也配不上咱们的身份不是？”
中年男子淡淡一瞥，“你什么身份？”
不喜不怒的质问，让胖员外神色一滞。
想到中年男人的身份，那份嚣张瞬间消失，也没了底气。
以对方那等身份都不嫌弃，比起人家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自己哪儿有什么挑三拣四的资格。
其余人见状也不敢再开口质疑，但强权能让人屈服，却很难让人心服。
这些人的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中年男子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淡淡一笑，“我昨夜与你们说了，今日也带你们来了，是好是坏，稍后尝了便知。”
说话间，就和先前一样，一碗豆浆先端了上来给众人打底。
当然，在他们面前，这叫宫廷玉液酒，哦不，琼浆玉液饮。
众人试探着端起碗尝了一口，然后，昨日重现。
面面相觑之下，一双双眼睛里都闪烁着惊艳。
接下来的豆花、小葱拌豆腐这些，也和昨日一样，震撼了众人的世界。
这小小道旁野店之中端出来的几盘菜，竟都是他们从未尝过的食材，更是让他们惊叹的味道。
端上小葱拌豆腐之后，姜衡又亲自端了一个托盘上来，从盘中取出几碟凉拌豆皮放在桌上，笑着对为首的中年男人道：“贵人再度登门，又给敝店引荐了这么多贵客，敝店上下感激不尽，一道最新研制的小菜，金丝玉带，献给贵人。”
这样的优待和涨脸，即使以中年男人的身份地位，也十分受用，对姜衡的感官更好了些，笑容也愈发和善了起来。
当最后一道菜端上来，吃得碗空盘净的众人，一个个还意犹未尽。
也算尝过不少山珍海味的他们，在这个时候，也彻底相信了中年男人所言非虚。
先前那个胖员外从兜里掏出手绢，细细地擦着嘴，看着姜衡，“姜掌柜，你这本事，在这儿屈才了啊，要不去青山县城之中开个店，开店的钱，我给你出了，挣的钱咱们三七开，如何？我只占七成就行。”
“好你个姓钱的，当着二爷和这么多老友的面，你也好意思，姜掌柜，这钱我出了，咱们二一添作五！”
众人吵闹作一团，一个人开口道：“我说你们也别吵了，二爷还在这儿呢！”
众人闻言缓缓安静下来，中年男人笑看着姜衡，“姜掌柜，你意下如何？可有将你这些佳肴卖到更好的地方去的想法？青山县不够好，那崇义郡如何？崇义郡不够好，那楚州州城如何？”
听了中年男人的话，众人的面色悄然一变。
他们都没想到中年男人对姜衡竟然这般看重，以至于他们当中，都有人面露艳羡。
他们的能耐基本也就在这青山县里，好点的勉强能够着崇义郡，至于楚州城，他们去了不过就是个小喽啰罢了。
如今围着这位二爷鞍前马后，不就是为了攀上对方的高枝，能得一手提携么！
没曾想这小店掌柜竟然如此轻松地就获得了他们孜孜以求的东西。
姜衡看着面带笑容的中年男人，若说不动心是假的。
山寨的出路是明确断绝的，继续留在这儿就是死路一条。
眼前之人显然地位不低，能够说出这番话，或许在楚州州城都有一定地位。
跟他走，或许会有好日子。
可问题是，到时候他反贼身份暴露了怎么办？
对方是会继续以礼相待，还是改以物理相待？
更何况，这人地位再高，在这地界上，能比得过楚州都督河间王吗？
所以，姜衡的决定也就很清晰了，“多谢贵人，不过此心安处是吾乡，富贵于我如浮云，贵人的好意，在下心领。”
“此心安处是吾乡。富贵于我如浮云。”
中年男人反复念叨了两遍，毫不掩饰眼中浓浓的赞赏，摇头长叹，“如此大才，栖身乡野，也难怪这世道如此，天下如此。罢了，咱们有缘再会。”
结了账，一行人便又起身离开。
不过态度比起方才来时，不知道好了多少。
而在他们走后，账房就忍不住欢呼起来，“掌柜的，七十五两，足足七十五两啊！”
随着他这番话，原本还蔫答答的伙计们也都兴奋地跳了起来。
姜衡白了这帮人一眼，“跟你们说了，跟着我，有肉吃，没必要的担心少他娘的来！”
“是！”
众人爽朗地大笑着，大声应着，原本略略有些动摇的忠心，也自然悄然地彻底稳固下来。
“不过你们有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
众人不解道：“什么问题？”
姜衡叹了口气，“就如方才，若是没有这位他们口中的二爷坐镇，你们觉得与他同行的那些员外富商，真的会坐下吃饭吗？”
想到那些员外刚进来时的倨傲与毫不掩饰的嫌弃，堂中众人尽数沉默。
姜衡站起身来，背负双手望着周遭，“也不怨他们，咱们这个留人居，确实太过老旧太过简陋了。”
“虽然咱们的金玉满堂的确好吃，可五两银子一份，卖的是谁？卖的不是普通人，就是那些员外富商。”
“可他们也会像今天这些员外富商一样，会嫌弃环境太差，从而影响我们的生意，进而影响到我们的钱。”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面面相觑，缓缓点头。
钱三儿脑袋一转，开口道：“掌柜的，你的意思是咱们给这儿翻修一下？”
姜衡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翻修一下不仅有利于我们赚钱，在此之外，咱们留人居还担负着为山寨探听消息的重任，生意越好，往来客商越多，咱们的消息是不是就更多？”
众人也都点了点头，对姜衡的话深以为然。
“那行，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一会儿我筹划一下，咱们就开始准备！”
众人轰然称喏！
借着这场意料之外的东风，姜衡的想法没费什么力气，便自然而然地得到了落实。
他开心地大手一挥，“今天挣了不少，晚上吃顿好的！”
“掌柜的英明！”
“掌柜的万岁！”
“卧槽，你要死啊！”
“清醒点，我们是反贼，喊声万岁怎么了！”
众人嘻嘻哈哈地笑闹着。
晚上的留人居，酒肉飘香。
这一顿饭，虽然没有了金玉满堂的套餐，不过意气风发，感觉自己的劳动从来没这么值钱过的厨子老熊在姜衡的吩咐下，使劲浑身解数，用白天购买的食材，弄了几道硬菜。
经过白天的事情，众人看向姜衡的眼神愈发炽热。
而在姜衡宣布每人再发一两银子之后，那份炽热就变成了狂热。
姜衡当然知道一味发钱不是好办法，人性都是贪婪而不知收敛的，但他只需要熬到八月十五，就可抽身离开，也不想管那么长远的事。
喝得差不多了，姜衡便开始向众人安排任务。
他倒也没完全糊弄，大堂、卡座、后厨、茅房这些地方，都有着改进的规划。
然后该去买物资的就去买物资，该去借工具的就去借工具。
一场任务安排会最后以姜衡一句【大干十天，焕然一新】胜利结束。
留下伙计们收拾残局，姜衡和罗远走出了房间，来到后院散步。
罗远想了想，又开口提醒道：“这事儿你恐怕得跟寨主禀报一声，否则容易落人口舌。毕竟，你和那位......”
罗远没有明说，但谁都知道他指的是军师。
“别看他现在好像没啥动静，但以我对那位的了解，他绝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看来这几日的见闻，着实让罗远对姜衡有了些亲近和佩服，说的话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当初给自己的定位。
姜衡闻言也是点头，没有向罗远透露自己对胡义的猜测，对这个事他也早有考虑。
不说本身的积怨，光是如今留人居的收成，就足以让这位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军师对他挥动屠刀了。
所以，他必须将一切首尾都安排妥帖，万不能在八月十五之前，被这些废物小人坏了大计。
他眼珠子一转，扭头看着罗远，“咦，下山这么多天了，罗大哥想山上的朋友了吧？”
罗远皱眉，“还好，不怎么想。”
姜衡笑容玩味，“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想了呢？”
“我想了吗？”罗远一脸懵逼，然后恍然大悟，“对，我想了，我想了！”
“既然这样，明日就给罗大哥放一天假吧，去山上找老朋友聚聚。”
“你这儿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姜衡的笑容满是自信，“大白天的能有什么事儿，就算有事儿，除非他们先把这儿的伙计厨子都杀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