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天子蹬城夜探战场
城内契丹五万兵力的精锐主力尽在南门之上，韩延徽早便给耶律海藏纵论过此刻形势，南朝的种种割据军镇，根本是阳奉阴违，没人会真的出力。
只要将从南朝汴梁杀来的禁军尽数抵御的住，那这场大战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可惜现在这二人都已身死，不过韩延徽有可能还没有断气。
城上一众契丹精锐，还在抵死挡住冲击的异常猛烈的石崇贵直辖的经过青州变故而严密整顿的禁军。
但让契丹兵将觉得诡谲的是契丹的统帅离开一个去巡查，就再也没回来，又一个文官汉臣的大员跑去找他，两个人竟都没回来。
所有南朝携带来的烈焰投石几乎都全部倾泻着砸在了幽州的南城门，重檐瓦舍，砖墙宽道，已经全然支离破碎。
石崇贵在城下远处的大帐中仰望，只觉这座宽城摇摇欲坠！
似乎只要再加劲猛攻一下，便会随时垮塌，但城上契丹敌虏，原本粗长的巨弩非常凌厉。
但就在不久之前，原本便不算多的巨箭，激射下来的规模似乎是又锐减了四分之一。
石崇贵从这巨箭的数量中也渐渐察觉出敌虏城头必然发生了什么有利于自己的变化，他越想越是心痒难耐！
当下唰的一下猛然起身，高行周也确实感受到了城上敌虏似乎坚守的力道稍有疲态，皇帝的猛然起身倒吓了他一跳。
只听皇帝道：“此刻巨弩稍缓，如不是箭用尽了，便是将其调走了一批抵抗咱们另外两路攻城大军去了！
难道西门的皇甫将军，攻的紧急，让虏贼们不得不分派利器坚守吗？朕想亲自登城上去看看！
咱们南边已经是全力猛攻了，虽然打的激烈，敌虏那手腕粗的巨箭只要后继乏力，朕就没什么可担忧的！高帅坐镇中军指挥便足够了，朕去探查一番！”
高行周情知阻拦不住，便道：“可惜小儿不在此处，不能护驾同往！以臣愚见，应当是西门或是北门有什么虏贼意料之外的事，陛下可伺机绕城查看！”
石崇贵点头应了，他一整劲装铠甲，走到营门跨上自己的乌云盖雪的天子名驹，纵马一路疾驰穿越幅员广阔的战场。
烈焰投石已经耗尽了，半损的坚城之下，漫山遍野都是己方的兵士列成方阵向城墙抵进，只因契丹的普通羽箭也都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零星的攻击对于大局已然没有什么影响，方阵进发的速度经历了几轮的加速，此刻尽显从容。
翻身下马的石崇贵放任自己的战马自行归营，他谨慎的快步走到铺满了整整一墙云梯的城池角落，因为云梯甚至多到几乎再多摆一架都塞不下了。
他找了个偏僻无人攀登的废弃云梯，他这次又换了一把挺细的汉剑形制的御剑，此刻抽出长剑，横叼在嘴里，将剑鞘随手扔了。
过于锋利的剑刃，将嘴中划出了微微的血来，血腥和钢锈的味道填满了石崇贵的味蕾。
他爬的依然迅速，幽州城可比青州又高的多了，好在是深夜，蹬高之后完全看不见下面。
契丹兵少力疲，只能勉强应对晋军集中攀登冲击的重点之地，要说整面幽州的南城墙，处处都守的密不透风也根本不可能！
石崇贵趁黑攀上城墙，他的甲胄也是漆黑，城上虽有火把，但总会有火光死角。
契丹全体将帅兵卒，竟无一人察觉，此刻敌人之首，竟是已然摸到了这城墙之上。
石崇贵不动声色的沿着东侧城墙溜着墙边一路要往北走。
路上如是遇到落单的或是零星守卫东边的契丹兵，他都直接连偷袭带抢攻的手起剑落，一招间便结果了敌虏。
己方晋军并没有攻打东城门，是以这条道上，暗夜之中越往前走越黑，火把也没了。
只是石崇贵自己摸过了东门，城里那一边听声音竟是一片骚乱，乱中众人说的话却都是汉话，只太过嘈杂，听不太清在闹什么。
还是自己先赶到北门要紧。
石崇贵要是走西边的话，那西门打的也很激烈，如果另外两个战线都想探查一番的话，从东边走绕一圈正合适，先看北门，再看西门。
石崇贵谨慎的握紧手中利剑，向北摸索，幽州城郭极大，不知走了多久，似乎是东边城墙的尽头，他是沿着墙边往前走。
突然脚下一软，踩到一物，吓了他一大跳，几乎被那东西绊趴在地，踉跄着前冲了两步稳住了身形。
刚刚那似乎是个人，应当是个死尸！
但谁会死在这呢？
而且刚刚被绊触碰，这人似乎还披了甲胄，石崇贵好奇心起，转身去看，因为全黑，月光也不显，只能依稀瞧个轮廓。
上脚触碰，果然是个人，刚刚是他叉开的腿绊了自己，此人一动不动的倚在城墙上，应该是死去多时了。
石崇贵弯腰一摸，先摸到那人盖着大腿的甲胄下摆。
满手都沾的湿漉漉的，拿到眼前一看，竟全是鲜血！
石崇贵心下一惊，赶紧弯腰把这血全抹在那人的裤腿上，触手他粗布下的身体竟还是热的！
难道此人刚死？！那杀他之人还在附近吗？
石崇贵倒吸一口凉气，汗毛直竖！
全神戒备了半天，寂静之中毫无动静，只有远处战阵的厮杀声。
这人还没死透，刚摸到那甲胄，好像是晋制明凯，与契丹的编甲完全不同。
石崇贵年纪也挺轻，眼神还算是不错，他弯腰贴近那人细看，伸手掀掉了他头上带着的铁盔，也完全是像被血浆泡过一样。
这是谁呀？用他铁甲里内衬的汉服粗衫擦了擦脸上浓重的血迹，贴脸细看。
我去！高怀德！
石崇贵一惊跳起，急忙把剑撇在一旁，双手齐上扣在高怀德胸前被血浸透的甲胄两侧，用力将他粗壮的身体向上抬起，让他靠的高点，本来已经快滑躺到地上了。
再摸他心脏，还在缓缓跳动，只是失去意识了！
石崇贵左右查看，好在一片漆黑，并无敌虏。
高怀德一刀抹了韩延徽的脖子之后，本想追击逃远了的敌虏兵士，朝巨弩基座后的黑暗中急奔了几步，猛觉周身百骸，没有一处不是疲累欲死！
他强自支撑着向东线无人的黑夜深处走去，不料越走两条腿越是沉重。
再到后来每迈出一步，胸膛里面都是一下剧烈激痛，胸腔每刺痛一下，都眼前一黑，还伴随着血沫上涌！
少年终于到了强弩之末，一步都迈不出去了！
本想坐在黑暗处靠着城墙缓上一会，但倒在墙上的那一刻，意识便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一颗倔强的头终于沉重的垂到了胸前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