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触即发
这厮身为虏贼之首,果然有些门道,自己三言两语的一番言辞攻防。
这些虏贼贵胄,应当是都有所怀疑,但惟独耶律德光竟能一口道出父亲的大名!
回思今晚的所作所为,确实也未免太过行险。
如果不是连续进攻,一刻喘息的时机都不给他,恐怕也断然拿不住他。
但凡被他拉开距离的逃脱,今晚带出来的这两千精锐,恐怕人人死无葬身之地!
但高怀德也深知,行军征战,临场战斗时的周遭形势瞬息万变。
就算是一一筹划的无比详尽,任何一个细微的纰漏,都有可能造成最终的崩溃!
他自己还是更喜欢只带少数精兵,在战地之间来回穿插。
造成出其不意的打击效果!今日这一役的荣光,必将贯穿自己一生。
他只是眼神中微微流露出了这一惊,转瞬间又想到了这些。
随即这一抹意料之外的震惊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小爷也不必瞒你这虏狗,高帅正是家父。
你虏贼伪皇帝家的那些丑事,在南朝早已人尽皆知了!”
耶律德光心下愤怒异常,深恨耶律倍趁己不备叛逃中原,落下如此大的丑闻祸根,这高家小子倒也不算说错。
自己今日一旦身死,在场的所有契丹贵胄必然会当场拥立耶律阮那阴险小儿即位。
那他苦心孤诣的争了数十年的帝位,转眼之间便成镜花水月!
自己这一脉的几个儿子,哪还会有命在?
他此刻深悔没有及早下狠手处置了耶律阮,竟还把他放在身边,原意是要亲自看着他,省得他在上京不安分。
但一切都怪自己太过自信,纵横一生,竟突然败在这高家小子手里。
兵凶战危,真的是若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应对,便随时都会兵败身辱!
他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今日这局面究竟如何得解?
自己身为天下第一强国的天子,那是绝不能被他俘虏到澶州去见孙子皇帝的!
这高家小子既然如此兵行险招,那也决不会善罢甘休。
最好是能拿住对方汉人一个什么要紧人物,来做交换。
对面这些契丹贵胄之中,铁了心跟随自己的,恐怕就只有那个曾经许诺他坐南朝皇帝大位的赵延寿了!
耶律德光趴在马上侧头朝自己阵营的人群中瞧去,要搜寻赵延寿。
趁着月光正亮想给他个眼神提示,明明方才瞥眼之间还看见他在鲁不古身侧,这时却又不见了。
高怀德冷笑着对耶律阮道:“用耶律德光来换你吗?哈哈哈哈哈!
你这叔父只怕巴不得你落入我的手中,到时候逼我先杀了你,然后再把我们兄弟灭了。
那可真是一举两得的大美事啊!”
马岿一路之上马不停蹄的狂飙过去,只用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就赶到了戚城之下。
城上高行周见是马岿,忙下令开城,马岿在城池的拱门里直接下马。
一路狂奔的赶到了城楼上说明此刻的形势。
这契丹皇帝大纛之下的两万大军和准备攻城的大型投石机的大规模调动。
高行周和符彦卿、石公霸三人也早已察觉。
这一看便是契丹皇帝的本阵大营后方出了什么要紧的大事。
以至于连这火球投石机,都要去运过去了。
此刻高行周三人,一看到面前这跑的微微气喘的马岿,便知高怀德必然得手了!
能让契丹不顾前线两军对峙的大局,而阵脚全乱的把上万人这样调来调去。
想一想契丹虏主身边,恐怕也只有那耶律德光本人能有这个分量。
一想到儿子孤身犯险,此刻竟是一举成功!
挟持着蛮族虏主,在如此月夜之中的战场上与敌人对峙,只等着自己领兵前去接应,不禁又是骄傲,又是忧心。
遥望北方茫茫之地,他恨不能即刻便插翅飞过去保着儿子,让他突出重围。
到澶州献俘,成就这少年人一生的功业!
高行周侧身说道:“时不我待,整装出发罢。
咱们这次若一举将耶律德光俘获带至汴京,那我大晋与契丹的两国之势,便从此逆转了!”
符彦卿与石公霸二人躬身作了一揖都道:“谨遵都统使差遣!”
当下招来书吏,三人联署了一道通报此事详情的奏章。
要马岿亲自送至澶州,最好可以面君,将这次奇袭的详情再禀报给皇帝知道。
还要皇帝在澶州派遣一员大将,领几万兵马赶来填补戚城的兵力,维持观望。
若是一旦敌方调大河北岸两翼的契丹大军回援虏主驻跸的大纛所在,形成焦灼之势,己方也能分兵增援!
这件事也只有参与奇袭的马岿亲自去办,才能让朝中一班大员,不能再横加指责前线贪功冒进。
再加上怀儿又有天子的许可,就是这场大战提前开打,也在所不惜。
更何况如此战机稍纵即逝,分毫也贻误不得!
当下众人都各自点兵,因是这戚城之中实际上是有分属三路大军。
互相之间并没有事实上的同属关系。
要不是契丹敌虏压境,共同的危机促使大家同仇敌忾的话,符、石二人是根本不会听命于高行周。
能让皇帝石崇贵与河北诸路军镇共同信任的,还是因为高家父子勇冠能打,才勉强由他出面为统帅。
尤其是大家原本都是勉强臣服在石敬瑭的麾下,可现在石敬瑭已然身死了。
各方军镇对石崇贵又能有几分信服,多少尊重?
说句实际的,现在最积极抵抗契丹蛮族的也就是高行周的归德军镇。
符彦卿的天雄军镇与石公霸代表的汴梁朝廷禁军,也就三方势力抵抗的最为坚决。
如果此刻高行周也效法石敬瑭,他只需要赶到契丹虏主的大纛之下。
重重的一个头磕在地上,那中原的帝位,立刻便会换高家去坐了。
各地军镇在一旁因循不前,据守各自巢穴观望的节度使,简直是比比皆是!
所以正是在这样的情势之下,高行周还是一意抵抗契丹。
石锺当然无比的信重高家父子,凭他们这样的条件,都没有丝毫的反意。
那就是真正值得托付大事的正直之辈,但这也是为什么石崇贵从内心深处,无比的提防高家。
在这样一个时代,是无论如何谈不上一个忠字的。
通过兵强马壮的武力,甚至卑鄙龌龊的手段登上帝位,到石家已经是第三次了。
是以谈忠诚是很可笑的事。
只有大汉民族的情感,和唇亡齿寒、覆巢之下无完卵的危机,才能凝聚绝大多数掌握一镇兵权的节度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