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活像一把无情刻刀
“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爱着的人啊，
到底我该如何表达，
她会接受我吗？
也许永远都不会跟她说出那句话，
注定我要浪迹天涯，
怎么能有牵挂？
梦想总是遥不可及，
是不是应该放弃……”
和杨萧歌声同时响着的，只有他手里那把音色模糊的吉他。
可是这种粗粝的伴奏，却恰好解析出了这首歌的真正含义。
一个不得志的中年人，在寂寞的夕阳下，独自坐在江边，看着奔流不息的河水，回忆起当初那些风华正茂的青春。
那时候，他还年轻，有梦，有远方，有无数朋友，有深爱着的美丽女孩。
可是时光荏苒，他不得不告别最初的梦想，每天挤在沙丁罐头般的公交里，为了每月微薄的薪水，忍受职场上的排挤和领导的辱骂。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
一去不回来不及道别，
只剩下麻木的我，
没有了当年的热血。
看那漫天飘零的花朵，
在最美丽的时刻凋谢，
有谁会记得这世界它来过……”
是啊，他们的热血呢？他们曾立志要改变世界的梦想呢？是不是已经凋零，成为化作泥土的花朵，被遗忘在这个世界最卑微的角落？
“生活像一把无情刻刀，
改变了我们模样。
未曾绽放就要枯萎吗？
我有过梦想！”
生活啊，就是这么无情，把英俊少年变成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腻大叔，把青涩得如同没有绽开的花朵般的女子，变成为了油盐酱醋茶而烦恼的黄脸婆。
有谁还记得，他们曾经拥有最美好的梦？
整个夜色静悄悄的，也不知是谁调暗了灯光，让无数双眼睛，在昏暗中反射着泪光。
愣在门口的大河和杨同和相互对视一眼，同时默默转身，回到各自的座位，静静的注视着台上。
眼中，翻涌着相同的情绪。
能做到他们目前的地位，即使能力不足，但谁不曾梦想成为举世闻名的音乐制作人？
然而他们却离梦想渐行渐远，只能到这种酒吧来寻找机会。就这，还要和同行蝇营狗苟。
“当初的愿望实现了吗？
事到如今只好祭奠吗？
任岁月风干理想，
再也找不回真的我！
抬头仰望这满天星河，
那时候陪伴我的那颗，
这里的故事你是否还记得？
如果有明天祝福我亲爱的……”
吉他扫弦声中，杨萧唱完最后一段。
虽然唱过无数次，但他脸上还是难以自禁的热泪纵横。
生活像一把无情刻刀，一道一道无情的抹平一个人的棱角和尖锐，让所有人都难免变得平凡而庸俗。
现在的生活，是自己曾经梦想的吗？现在自己的追求，是当年坚定不移要去追寻的吗？现在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又是曾经最爱的那个少年吗？
再回头，这些都已被风干在历史的尘埃中，唯剩下一声惋惜。
就像最后一句歌词所唱的那样：如果有明天祝福你亲爱的。
这句歌词并没有狗尾续貂，而是升华了整首歌的意境。
辛弃疾曾说过，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亮好个秋。
整首歌最后一句，也有这种欲说还休的惆怅。
自己还能去追寻梦想吗？
没人知道该如何回答，也没人会回到，他们只笑着祝福一个有一个少年，希望他们有灿烂的前程。
一首歌，唱尽了人到中年的遗憾和追悔，也唱尽了一个人辛酸和挫折。
杨萧手里只有吉他伴奏，但这首歌需要的就是吉他。
还记得前世这首歌风靡的时候，杨萧身边几乎所有男生都跟风买了一把吉他。
可想而知，这首歌是多么的受欢迎。
而在这一世，同样如此。
因为中年人心中说不出的情绪，或多或少都有相通之处。
就像那个大哥，他本以为昨天杨萧的歌，已经唱到他心坎上去了，却没想到今天这首歌，再次让他潸然泪下。
“老婆，你以为我打赏给这个歌手，只是为了面子吗？”
“你误会我了。我看到他，就看到了我的过去。年轻时，我又何尝不想成为一名流浪歌手，唱出人的喜怒哀乐？可如今，我每天对着客户和下属，嘴里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空话套话。”
“我记得，你年轻时也想当舞蹈家吧？可是你看看你现在，囿于厨房和黑夜。老婆，我感谢你的牺牲，可我多希望再见你穿着舞鞋，为梦想翩翩起舞的模样啊。”
大哥身边的女人面前，早已堆满了纸巾。她情不自禁的将头靠在大哥肩膀，任泪水静静落下。
她的出身并不贫穷，年轻时一件衣服就值十几万。但她嫁给白手起家的老公后，学会了精打细算，学会了讨价还价，变成了她以前最讨厌的家庭主妇，为了一万块钱，还差点和老公翻脸。
这是她的梦想吗？这是她想要的爱情吗？偶尔回忆青春，会有淡淡的遗憾吗？
她早已忘记了答案。
因为这就是人生，每个人都被岁月无情的改变着。
“老公，如果你坚持要打赏，那我，答应你。”
她喃喃说道。
“老婆！”男人抱住女人，嚎啕大哭。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如此放松，如此的情感丰富。
因为他知道，整个大厅的客人，都和他一样。更有人端起杯，让泪水和烈酒一起下肚。
在后台通向舞台的走廊上，五哥他们听完整首歌，也都下意识的抱在一起，哭成泪人。
他们觉得这首歌，分明就是给他们唱的。
“五哥，你们都知道我浩子最烦煽情的歌了，可这哥们的歌，实在太感人了。”
浩子哭着，猛地转头，看向在他们旁边失落站立的张宁。
“姓张的，你完了。”浩子挂满泪水的脸，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不会的，他不会落井下石，陈总也不会听他一面之词的。”张宁没有了嚣张气焰，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却怀着深深的恐惧。
两天，拿出两首经典之作，杨萧虽然没露脸，甚至连名字都没留下，但毫无疑问，以后夜色就是他的天下了。
十倍奉还……
杨萧的诅咒，如同十万大山，深深的压在他的肩上，让他忍不住想下跪，求杨萧高抬贵手。
然而，杨萧从没想过要做烂好人。
等舞台下抽噎声停止，人们反应过来要为他鼓掌的时候，杨萧抱起吉他站起来。
“对不起各位，再见了。最后这首歌，送给我，也送给你们每一位。”
说完，杨萧对台下深深一躬，直接向大门外走去。
整个大厅，无数张脸上，写满了错愕和不忿。
“都愣着干嘛，把他给我拉回来！他这样走了，我们酒吧还开得下去吗？”陈野大吼一声，见王疏影等人没反应，亲自冲出贵宾座，一个踉跄抱住了杨萧大腿。
“朋友你等等，咱们之间肯定有误会。今晚该走的不是你，而是……”
陈野的挽留声中，杨萧漠然停住脚步。
他缓缓转头，墨镜下的眼神带着嘲弄，看向后台方向。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