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谁能杀我？
狄正青瞧对方被吓住，再次撇嘴，装模作样开始收集现场证据。
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因昨夜这里失窃，原本就是他所为。
义父被抓，很可能要丢掉乌纱帽，他却毫无办法，最终只能想出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往日长安城太平，是他的功劳。
今夕若想长安城动乱，对他来说，也是易如反掌。
狄正青就是要用实际行动，来向那位狗皇帝证明，朝廷不能离开兵部尚书，就像长安城的稳定，离不开他狄正青。
心里想着此事，将一套流程做完的狄正青，在绸缎店老板殷勤目送下，离开这家门店。
微微有些刺眼的阳光照耀下来，狄正青伸了个懒腰。
突然间，街道远处传来杂乱的叫嚷声。
“让开！让开！”
“头儿在那里！快过去！”
“头儿，大事不好了！”
狄正青望见，有三名身穿城卫军官衣的男子急匆匆而来。
那三名男子，正是自己的手下。
“慌什么！”待到那三人跑至自己面前，他皱眉，怒斥一声。
“头儿，皇城门口有民众聚集闹事，已经打起来了。”其中一名手下喘着粗气，大声说道。
“闹事？”狄正青挑眉疑惑——在他安排的众多事项中，有店铺失窃，有流寇入城，有欺负外来参加科举学子的，甚至还有当街打架斗殴的。
但，绝无在皇城门口寻衅之事。
要知道，那是皇城，乃大奉朝最重要的地方。
他狄正青即便胆大包天，也不敢怂恿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不是他安排的，那就麻烦了。
“走，过去看看！”狄正青一挥手，便带着三名手下朝皇城大门而去。
……
隐于街头角落的杨平之无奈苦笑。
又买了一张煎饼的赵阳则是满不在乎，说道：“经由此事，若发现此人确实有点能耐，朕就算低头去道歉，那又何妨？大奉朝现在最缺的是什么？人才！但若发现他是草包一个，那就休怪朕无情，直接送他和他的义父一起去天牢待着，朕就是换个绣花枕头来当这城卫军首领，也总比他继续留任，在暗地里算计着强得多。你说对吗？”
瞧见陛下满嘴油光的模样，杨平之掏出一面手帕，为其擦擦嘴，笑道：“陛下说得对。草包和绣花枕头，当然选后者，毕竟听话。”
不知怎的，赵阳突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而此刻杨平之的小手，还未收回。
舌尖，触碰到手尖。
杨平之如同被闪电击中一般，浑身一震，快速抽回小手，一脸怒容。
赵阳也意识到自己过分了，讪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就是嘴干了。”
杨平之半信半疑，将手帕放回怀中，却突然发现对方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胸怀。
那目光，不知是看被放入胸怀中的手帕，还是别的什么。
杨平之连忙转身，气愤说道：“陛下，你再如此，草民就生气了！”
……
皇城大门。
此处聚集人数过百。且都是一脸怒容。
负责皇城大门守卫的，便是皇城御林军。
新任御林军外卫首领赵煜，原是宰相府客卿，江湖中人。
按赵阳前世的说法，就是体制内的编外人士。
不在编，这样一个人物突然‘空降’到皇城御林军中担任首领要职，肯定会遭遇到诸多刁难。
比如，对其命令阳奉阴违。
细节之事让其自我领悟。
明面暗里的规矩无人提醒。
或者再过分一点，给你传达一些错误的理念，故意看你出糗犯错。
当然这些对赵煜来说，都不是问题。
他身为江湖中人，本就最烦这些条条框框，之所以答应宰相王申来当这个劳什子外卫首领，也是放不下往日情面。
能来，就已经算是给面儿，自然遇到那些刻意的为难时，也不会保留什么好脾性。
一把铁剑，在接连刺伤三名小喽喽，最后一剑更是将那名在旁边看热闹偷笑之人的‘当下’刺穿后，算是立威将自己的名头坐实。
武林与庙堂自古表面井水不犯河水，但实则打断骨头连着筋，息息相关。赵煜明白这个道理，比如每逢乱世出英雄，而英雄，大多出于草莽。
他不想当草莽，也不是。
他只想在皇城待够一段时间，还了宰相大人的人情，就退出这烦死人的庙堂圈子，回山脊继续当自己的逍遥散人。
为此，他可以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耐心，再多施增出去一些。
可今日，他改变了这个想法。
“真没想到，天榜赫赫有名的君子剑竟是效命与朝廷当走狗，既然如此，何来君子一说？你这君子剑，我看直接丢到城外粪坑里就好，也好过在你的手中蒙羞。”
皇城门外站着一群人，约莫过百人数。
有一人站在最前头，表情嚣张到了极点。
赵煜认识此人。
此人名为李鹤，乃绝迹多年的武林高手，曾于‘天榜’排名十三，善使双手短枪，多年前战败他手，后销声匿迹。没想到，今日在此地遇见对方。
赵煜没有说话。
秋风肃杀，卷起尘土。
众人宽敞的袖口被风吹拂起，气氛剑拔弩张。
李鹤笑道：“不赞同我的说法？你瞧，今日我来寻衅，你这君子剑能如何？杀了我？你不敢。”
赵煜脸色冷漠，依然不做言语。
大奉朝律法规定，御林军只负责皇城安危，无权插手城外之事。
城外之事，由城卫军负责。
这一道城门，就是一道边界，将御林军与城卫军的权利分割开来，百年来，无人敢逾越。
“呸！懦夫！”李贺脸上笑意渐浓，突然啐了一口，好不得意。
赵煜终于觉得厌烦了，手中长剑在轻轻颤抖，发出声音，如同虫鸣。
这代表他的忍耐，即将到极致。
就像烹一壶热水，眼见沸点即将到来。
李贺内心点头，一招手，身后诸多手下蜂拥向前。
只见他们扯出布条以及横幅，上面写满了对朝廷的污言秽语。
支起竹竿，将布条和横幅挂上，迎风招展。
而人们则是几个人一组，围坐在诸多的横幅布条旁，掏出了一摞摞的约莫手掌大小的纸张，满脸笑容，开始玩一种民间流行的游戏，叶子牌。
这种游戏按赵阳那个年代的眼光来看，和麻将以及扑克类似，是一种老少皆宜的解闷游戏，长安城男女老少皆是娴熟，但毕竟不登大雅之堂，大多数人，还是喜欢在忙碌一天过后的晚上，于自家门宅内找亲友来戏耍。
只不过，自大奉朝在此建都以来，从未有人，敢于皇城门口围坐嬉戏。
更别提，是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游戏。
李鹤未参与，此刻他已抽出双手短枪，就站在众人前头，与手持君子剑的赵煜对目相视。
“你看，我如此过分了，你又能如何？”李鹤笑道。
赵煜突然收剑。
李鹤挑眉，不知为何。
赵煜转头，朝不远处望去。
李鹤随着他的目光望去。
秋风依旧，烈阳依旧刺眼，地面尘土被吹拂起，彷如要将天空蒙蔽住。
阳光透过细尘，落在众人的脸上。
赵煜笑道：“若是在皇城内，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
李鹤没由来觉得心底发寒，强颜笑道：“但我在皇城外。”
“皇城外，属城卫军管辖。”
“你君子剑虽强，但如今委身庙堂狗，既然是狗，就必须听话。”
“所以，你不能杀我。因为当年，王申帮你找到失散十二年的女儿。你发过誓，永远听命于他。你在这里杀我，便等同触犯大奉律法，便等同违抗他王申的命令，你君子剑一言九鼎，所以，你肯定不能杀我。”
李鹤越说，内心越没谱，越紧张，就越激动。
黄尘扑面而来。
赵煜转过身，回到城内。
他让人关上城门，只留下了一句话。
“我不杀你，会有人杀。”
砰的一声。
门关了。
李鹤愣在原地。
他仔细品味方才对方留下的那句话。
“有人杀我？谁？这皇城内外，这长安城中，除却你赵煜，还有谁能杀我？”
他很自信，身为曾经‘天榜’中排名第十三的高手，他合该有这份自信。
“难道是那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帝师齐书刑？或者是新任的御林军统领，那个神秘的小女孩儿魏魏？没可能的，那齐书刑身为帝师，多年不闻江湖事，且据说，也是一位极其守规矩的人。至于那个神秘小女孩儿，实力尚可，但若想杀我，还不够格。”
就在这时，他身后正在打牌的众人，突然感到地面仿佛震动。
轰轰轰……
这是整齐的脚步声。
远处，有约莫五百名身穿制式青衣、手持盾牌枪矛的城卫军，快速奔跑而来。
速度很快，队伍却稳而不乱。
狄正青，就冲在五百人众的最前头。
片刻，队伍冲至眼前静止。
狄正青抽出官刀，指向城门人群。
“哪里来的土狗，敢在老子地盘上闹事！统统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