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裙下桃花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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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抄家

天灰蒙蒙的,狂风呼啸而过,一场暴雨正在酝酿。

气派显赫的宰相府里哭声一片,手持利刃的官兵撞开每一间紧闭的房门,拖拽出每一个试图躲匿的身影。

宽阔的大院跪满了悲戚的面庞,上官浅躲在母亲怀里,稚嫩的眼睛因害怕而惊恐不安。

宣旨的太监捧着明黄的圣旨,神情傲慢又冷漠,“圣后有旨,宰相上官桀结党营私、勾结外敌,意图逼宫谋逆,全族男子秋后斩首,女子没入教坊为妓。”

上官桀一身傲骨,垂眸自嘲,“我上官桀一生清贫、两袖清风,忠君王、敬天下,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大昭的事。今妖后祸国,却不能匡扶朝纲,愧对先帝所托。我死不足惜,只可怜稚子贤妻受我牵累。若日后我上官后人能重立朝堂,一定要铲除妖后,匡复大昭朝纲。”

太监倨傲地劝道:“上官大人,圣后是惜才之人,仰慕大人的贤能许久,若是大人能放下成见,定能与圣后一同开创明君贤臣的盛世景象,将来若能留名青史,也是一段传奇佳话。”

上官桀冷眼呵斥,“呵呵!牝鸡司晨,惟家之索。我上官桀今以死正清白,绝不和妖后同流合污!”他冲向一旁的石柱,留下满地猩红。

上官浅被母亲死死捂住嘴,涌到嘴边的哭喊化成阵阵呜咽声。

太监不耐烦地嘱咐道:“不识抬举!赶紧的,都拖走!”

那一年,上官浅刚满十二岁,粉色的袄裙,乖巧的双鬓,清澈似水的眼睛与这风月场所显得格格不入。

浓妆艳抹的老鸨带着挑货的眼神打量她,老鸨伸手捏住上官浅小巧圆润的下巴,香浓的脂粉味直直钻入鼻里,上官浅厌恶地别开头,她语气带着几分可惜,“倒是个美人胚子,就是小了点。”

上官浅直直地看着老鸨,她的声音带着沙哑的鼻音,“我母亲在哪?”

老鸨意味深长地一笑,“我警告你,你们母女如今不是高门大户里的贵人,入了我的教坊就要认命。你母亲运气不错,能得徐员外赏识,徐员外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不像那些大老粗粗手粗脚不知分寸。你好好地学规矩,若是听话,过些日子我就让你们母女见上一面。你要是敢闹,我就把你母亲送去最下等的窑子里。”

无声的绝望将她吞噬,弱小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黑影里扭曲,她眼眶一片猩红。

又是一年春燕北归。

老鸨推开门,满脸讨好地迎进一个黑胖的男人,“小爵爷,这是宰相千金,刚到的新货,还干净着呢。”

男人随手丢了块银锭子,“下去吧。”

老鸨拿了银子,欢喜地退了出去。

“上官小姐,咱们又见面了。想想上次见面还是在贵府,真是恍如隔世!”他自顾悠闲坐下,身子歪靠着扶臂,眼神轻浮的打量,嘴角还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嘲笑。

上官浅低垂的眼眸微微抬起,他是皇后的侄子严安,那张阔大黝黑的面团脸,用刀随手划拉两道缝就是眼,头和脖子长成一片,咧嘴笑时,面目可憎。

严皇后曾为笼络父亲,有意给严安和她指婚,父亲不愿依附后党,且早已属意自己一手提拔的寒门学子江鸿影,以她还年幼为由拒绝了皇后的赐婚。

严安倒是常来府里拜访,父亲总推脱不见。

她生辰那日,严安不请自来,实在避开不及,只得奉上一盏君子茶以示感谢。

也是那日后,他来府中更勤快了,她以为已故祖母祈福为由躲进庙里。

屡次碰壁后,严家估摸也琢磨出宰相的意思,便绝迹不来。

再然后就是轰动京城的宰相上官桀通敌叛国案,抄家灭门。

上官浅强忍着胃部不适,冷冷地道:“来落井下石的?”

严安毫不遮掩地上下打量上官浅一身水红色的轻纱薄衫,歪着嘴呵呵一笑,“来叙旧。上次喝了上官小姐的君子茶,一直念念不忘,今日特意来讨茶。”

上官浅眼神如同冬日的湖面,平静却又寒气四溢,她不紧不慢提起鎏金茶壶,水柱倾落,嫩绿的茶叶在白瓷杯里沉沉浮浮。

雾霭缭绕,雪肌墨发,如梦似幻,严安喉结滚动,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纤纤玉手端起青花瓷杯递了过去,粗笨的大手紧紧抓住不放。

上官浅费劲挣脱开,恼怒呵斥:“放肆!”

严安不怒反笑,“哟!脾气不小。”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小爵爷,皇后娘娘听闻您来了教坊,命我将您带回习艺馆上课。”

严安不耐敷衍道:“知道了,在外面等着。”

上官浅声音微微颤抖,心提到了嗓子眼,“门外是谁?”

严安那双聊胜于无的眉毛努力上挑,嘴角勾起一抹深意,“你认识,是你父亲的得意门生江鸿影。”

上官浅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是他。”

严安凑近上官浅身旁,偷偷猛嗅一丝幽香,神情陶醉的戏谑道:“他现在是习艺馆的国子监丞,皇后面前的大红人,比你父亲识趣多了。”

上官浅睁大眼睛看向门外,脑子里嗡嗡作响。

雪白的门纱上一抹熟悉的倒映背门玉立,秀逸如松。他好像回了头,那双干净的桃花眼透过繁华精美的座屏平静地朝内望了一眼。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问我,我都告诉你。”

上官浅撺紧拳头,指尖因用力而泛起不正常的白。

严安又道:“你爹是个硬骨头,他倒是死得干脆,只可怜娇妻幼女在这风尘地受苦。不如你跟了我,我让他日日学狗叫逗你开心。”

上官浅半垂的眸子像淬了毒,她缓缓伸手,提起烧得滚烫的茶壶续水,“上官氏的女儿你也敢带回家,不怕皇后怪罪。”

严安得意扬扬地勾起嘴角:“皇后娘娘是我的嫡亲姑母,我说什么她都会依着我。包括你父亲的事,也能黑变白,白变黑。”

室内茶香四溢,上官浅却心神不宁。

她突然停住手,心咯噔一下,“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