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再来《燕京文艺》
“欸欸？怎么还掉下来了，你快点憋回去，人都看着呢。”
韩春明没辙，赶紧变换笑容。
苏萌用抹了抹眼角，转过身又不说话了，留给他一个后脑勺，用沉默表示自己很生气。
“对象都哭了，这男的怎么还这样啊？”
“就是，这也太过分了。”
“好可怜的小姑娘，长那么好看，怎么处这么个对象啊？”
“就是就是……”
边上窃窃私语声隐约可闻。
这会儿太阳才刚出来，四九城的温度不算高，但饶是如此，在众人的注目下，韩春明只觉得脸蛋一阵阵发烫，后背噌噌直冒汗。
他叹口气：“看看看，哥们儿给你看，你这一嗓子要是被路过的记者同志拍见，明儿咱俩照片一登报，你想不嫁给老韩家都难了。”
“美的你，拿来！”
苏萌蓦然回头伸出手，见他那着急模样，气也消了不少，歪了歪头盯着韩春明，脸色多云转晴。
这还差不多！
这才是喜欢自己的韩春明，甭管什么事儿，都是她最重要。
韩春明对苏萌的变脸大感意外，掏出昨晚新写的信纸。
苏萌哼哼唧唧地接过，凑到眼前一看，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继而面红耳赤，表情写满嫌弃。
心里给出的评价是：这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桥上一群鹅......
韩春明兴高采烈，“苏老师怎么样？是不是特有文采？”
“......”
苏萌忽然有些语滞。
她心里别提多后悔，自己刚刚真是太丢人了，为什么一定非要坚持看呢，这也太辣眼睛了。
为了顾全对方面子，苏萌还是装模作样的点点头。
“你就好好上班吧，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只要你好好工作，奶奶也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那我再努力改一改？”韩春明斗志昂扬。
苏萌瞅瞅他，心想：你还是别浪费笔和纸了。
她这会儿心情还算不错，把信纸塞回韩春明手里，又轻轻哼了一声，推着自行车就往前走。
韩春明看着苏萌走远的背影，咧嘴一笑。
......
前门离《燕京文艺》不算太远，韩春明边走边晃，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这个年代的京城远没有后世的繁华。
放眼望去，还是破破烂烂的萧条一片，灼热的夏风吹过，空气里伴着股尘土的气息。
韩春明走到《燕京文艺》大门口的时候，里面的大爷还是那个大爷，他端坐在岗亭，手中举着份报纸正看的认真。
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报纸微微下降，露出副老花镜，紧接着藏在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先是一阵疑惑，继而射出不同寻常的精明。
两人对视了一眼。
韩春明像往常一样，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感觉到裤兜里的空空荡荡，便咧嘴一笑：“老爷子，您吉祥啊！”
“哟，小伙子又来投稿？”
大爷的主动招呼，让韩春明受宠若惊，感觉被重视了。
他连忙点头“嗯嗯嗯”。
没想到半包烟的后坐力这么强？
瞎扯淡闲聊了几句，大爷从岗亭走出来，把院子的铁门从里面销上，叮嘱道：“小伙子，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给你喊人。”
“劳您辛苦！”
大爷走后，韩春明靠在院墙上，无聊地数着树上的麻雀。
没一会儿，一位年轻人找来了。
“同志您好。”小伙子友好地伸出手。
“您好您好。”韩春明热情洋溢的握住。
把人引到谭谊办公室门口，年轻人就直接去了隔壁，谭谊先是打量了韩春明一眼，给倒了杯水：“同志您好，鄙人姓谭。”
韩春明望着老帅哥，脱口道：“是谭谊老师？”
谭谊张着嘴，发呆似的站在原地，而面前小伙子，同样摆出一副夸张的表情。
而且他还注意到，这年轻人在提起自己名字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惊喜。
谭谊不由得疑惑了下。
“你认识我？”
“您老大名我可早听说了。”韩春明忍不住拍马屁。
谭谊听后脸色微微变了变，平淡的“哦”了一声，仿佛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冒。
他接着又道：“小同志，请坐！那咱们就开门见山了，能不能先让我看看你的稿子？”
办公室里没有沙发，只有一条长凳横在办公桌前，看上去有点寒酸，还有点硌屁股。
韩春明也不矫情，大屁股往上一坐，直接从挎包掏出那封被《人民文学》退回来的稿件，双手递过去：“您过目。”
“稍等......”
谭谊接过来翻开稿件，点点头称赞：“字写的不错，很有功力，练了不短时间吧？”
“平时也就瞎写。”韩春明嘿嘿一笑。
信纸上的内容很简洁，从上至下只有一个标题：
《致我心爱的姑娘》
在标题的下方，还写了一行小字：余生很贵，愿你所有的深情，都不被辜负。
看到这里谭谊愣了愣，对自己五十多岁的年纪，被这种情感句子引起共鸣，激一身鸡皮疙瘩的事情，感到十分诧异。
不过他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往下看正文。
“胡地春风里，你是那一缕温婉的艳阳，无由——洞彻我昏昧的南窗，你遣来片片柔絮，徐徐落在我飞花逐梦的秋千索上，机中锦字论罢了......”
读着读着，谭谊突然停下来，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看着稿子沉默许久，像是被某种情绪浸染，紧皱眉头陷入了思索当中。
等许久才回过神来。
他如梦初醒般，哈哈大笑道：“好！这首和那篇城市都很好！现在能写出这个调调的年轻人可不多见，要是我没记错，小伙子今年不到二十？”
“对，过完年二十。”
谭谊又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在办公室讨论你的时候，大家一直都在好奇你的样子。”
当下爱情题材还没有流行开来，像这种热情奔放毫不避讳的诗歌，在圈内几乎很难瞧见，却偏偏又让人很有感觉。
稍作犹豫，他就直接拍板定了下来。
发！没准就火了呢？
韩春明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这位老同志。
“我就是个普通人。”
“是吗？但是我觉得，你一点也不普通。”
谭谊的笑声爽朗，“不要拘谨，咱们对新人作者很友好，以后再有稿件，可以直接递过来。”
他又品咂了一会，接着问道：“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韩春明！”
他站起身，表情激动：“谢谢谭老师的肯定。”
至于稿费，韩春明提也没提。
谭谊接着又问：“小韩，你看过很多书？”
“嗯！看过一点，只不过看的越多，就越觉得自己很无知。”
“你只喜欢写诗？”
“不，我喜欢的是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