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安定公主
武后见李弘认罪态度诚恳，全然不像李贤在洛阳所言，说太子性情大变很热衷权势，语气缓和了几分，轻声道：“既已知罪，便起来吧。一家人，莫要这般生分。”
李弘起身言语恭敬亲切道：“多谢母亲。”
“太子，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
武后冷哼一声，道：“真要尊重我这个母亲，还会做出这种混账事儿？”
李弘心下忐忑，小声探问道：“母亲所言，可是宣阳、义阳二人之事？”
武后眼中满是寒意，冷冷道：“除了此事，还有何事能让本宫对你如此心寒？？”
“母亲，此事怕是误会我了。”
李弘得知武后动怒缘由，心里有底了，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当时我便将此事交予六郎处置，本想次日再派人向母亲禀报，没成想他先一步跑去洛阳给您报信，我怎好与他争抢这份孝心，便未再派人知会母亲。还望母亲恕罪。”
“哼！”
一提到李贤，武后心中似乎太多不满，不由地冷哼了一声。
她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李弘，道：“你既这般说，本宫问你，如果将此事交你处理，你打算如何处置？”
李弘不假思索，大声回答道：“自然是放了她们，再寻个好归宿，妥善嫁了。”
“放肆！”
武后瞬间拍案而起，怒目圆睁，就要训斥李弘。
李弘疾步上前，一把搀扶主武后，辩解道：“娘娘可否听臣解释？”
“说。”
武后怒视李弘，咬牙切齿地道：“今日你要说不出让本宫满意的理由，明日朝会之上就休怪本宫不替你说话。”
李弘顿时松了口气，略作思忖道：“敢问娘娘，宣阳、义阳二位，可是昔日萧氏之女？”
武后冷哼一声，并未作答。
李弘不气馁，继续问道：“请问娘娘，萧氏昔日的地位与娘娘如今相比，又当如何？不过萤火之于皓月。”
“......”
武后欲要驳斥，却听李弘后半句话，心中怒火消了些许。
李弘将武后的反应看在眼中，心中大定，继续说道：“臣又在想，昔日萧氏的功绩与今日娘娘对大唐的贡献相比，又如何？恐怕即使让萧氏再轮回千年，也未必能及娘娘半分吧？”
武后听罢，心中怒意渐消，神色间隐有几分自得。
李弘却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为何？”
武后微微一怔，颇为不满地反问道：“你说为何？”
李弘整了整衣冠，朝武后郑重其事地行了大礼，声如洪钟地说道：“因为大唐两京一十一道全在娘娘的肩上担着。哪怕萧氏依然健在，她有何颜面敢站在娘娘面前聒噪？更何况只是她区区两个女儿？”
李弘说这一番话时候，一点都不担心高宗李治听后不高兴。
高宗李治真要为了这么一句话就对自己心生不满，那在麟德元年“二圣临朝”时他估计就已经被气死了。
当时，武后通过处理上官仪事件得以垂帘听政，从此她从高宗的背后走到了群臣的面前，与高宗李治同殿而坐，开启了参政之路。
“你...”
武后愣了愣神，轻声斥道：“大郎，这话可莫要再提，太过了…”
话虽如此，可她嘴角微微颤动，怎么看都像是在强压心头的喜悦。
多少年了，她夙兴夜寐、披肝沥胆，一心处理政务，只为维持太宗开创的贞观盛世。
又是多少个深夜，当高宗李治跟舞女歌姬嬉笑玩乐时，唯她一人独自批阅奏疏，只为不让圣人背负懒政误国的骂名。
可只因她是一个女人，满朝文武全然不将她的努力与付出放在心里，却整天暗自嘲讽她专权弄国，有吕窦之心。
如今，她承认自己喜欢上了权利，却也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骂名。
只是没想到，她的长子李弘，却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认可她的努力和付出。
武后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感动。
李弘却不以为意，不满地说道：“以母亲如今的功绩，难道还容不下罪妇的两个女儿？”
武后怔了片刻，忽地面露哀伤，长叹一声：“此事过去多年，本宫早已不计较之前的恩怨了。只是每每念及安定，为娘这心里就愧疚难安啊…”
她口中的安定，正是大唐安定公主，高宗李治与她的长女，亦是李弘的亲妹妹。
只可惜尚在襁褓之中便夭折了。
武后将这笔账算在了王皇后与萧淑妃头上，咬定是王皇后害死了安定公主，这才有了后来高宗废后的一系列变故。
当然，坊间亦有传闻，称这是武后使的苦肉计，为扳倒王皇后与萧淑妃，是她亲手扼杀了自己的长女。
李弘对这两种说法皆不认同。
他不认为当时的王皇后会那么蠢，不认为当时的武后会那么没有人性。
于是，轻声安慰道：“大妹要是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母亲为她日日悲伤。还请娘娘保重身体。”
武后看着李弘，眼中多了几分柔情。
对自己的长子李弘她有特殊的感情在身上。
当年，高宗李治之所以能下决心废除王皇后，除了武后深受高宗李治的宠爱，还跟王皇后无所出，而她又生下李弘有莫大的关系。
可以说，当年武后能在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等重臣的反对下被立为皇后，李弘占了一半的功劳。
武后轻叹一声，道：“罢了，就放了她们二人，你再寻一门当户对的人家，一并将她们嫁了。省得日后见着让本宫心烦。”
李弘闻言顿时大喜，道：“多谢母亲成全。”
“此事你务必亲力亲为，莫要再假手雍王。李贤若有这份担当与魄力，也不至于被吓得跑回洛阳。”武后毫不掩饰对李贤的厌恶，言语间满是嫌弃。
李弘尴尬一笑，回答道：“我也没料到他胆子那般小。”
“行了，你若身子还吃得消，便去见见圣人。这会儿，他约莫愿意见你了。”武后疲惫地摆了摆手。
“臣代两位公主谢过娘娘，臣告退了。”李弘恭谨地谢恩道。
他虽不太明白武后这话里的深意，却也依言而行，退出延英殿，往麟德殿而去。
“且慢。”
就在李弘抬脚欲走之际，武后突然出声唤住他，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太子，大唐只有十道，而并非是十一道。今后你可不要再闹出这样的笑话。”
李弘却笑道：“娘娘若将辽东及高句丽之地合二为一，新设一辽东道，大唐不就有十一道了。”
武后听得此言，眼眸骤然一亮。
这提议若是实施，不就代表她为大唐新增了一道，让大唐疆域向增大了一部分吗？
“此事，待本宫与诸相商议之后，再做定夺。”武后微微摆手，示意李弘退下。
李弘不再多言，转身告辞走出了延英殿。
他知道武后已经心动了。
毕竟，谁能抗拒在青史上留下为大唐开疆拓土的丰功伟绩的诱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