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智慧星

“若是天上有智慧星，我都愿历经千辛万苦摘来给你。”妈妈就是这样常常说给白浩听的。

说实话，白浩的成绩在光明路小学虽说也算不上多么出色，但也绝非是多么不堪收拾的，中等而已。但在这个有些复杂的家里，妈妈希望白浩在学业上有所长进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妈妈是带着白浩嫁给现在的这个爸爸的，至于白浩的亲生父亲，白浩毫无印象，除了在他2岁时他的亲生父亲用平生所学为他做了一只可与当时最为先进的机器人相媲美的机器乌鸦之外。白浩现在的爸爸也有个女儿，比白浩大两岁，成绩非常优秀，她对白浩挺好，常会拿些她收藏的玩具给白浩玩，她对妈妈也很客气，是那种冷冷淡淡拉开距离的客气。

爸爸是一名厨师，可以说是一个名厨，一些外国政要访华，会点名叫他去做菜。他最擅长做鱼，什么酸菜鱼，水煮鱼自不消说，西湖醋鱼和松鼠鳜鱼做得像模像样。

除了做鱼，他还有一绝，就是蛋炒饭。他做的蛋炒饭对食材要求十分的高，大米要用一年一熟的北纬30度线的中稻米，煮饭用的水必须是富含微量元素当天早晨打来的山泉水，煮饭用的锅必须是手工打造的铁锅，鸡蛋就更讲究了，要刚刚产蛋的母鸡所下，而且母鸡要生活在山坡上，吃稗子和昆虫为生，兼以加了人参、当归和白术的粟米，煮饭用的柴火也颇讲究，要用去年霜降后砍倒晾干的桑树枝。这样做出来的蛋炒饭色泽金黄，香气扑鼻，闻之令人胃口大振，入口后，滑弹爽糯的饭粒和炒至酥脆焦嫩的鸡蛋在舌头的搅拌下刺激着味蕾，加上碧绿小葱的催化使得食客有一种欲罢不能、飘飘欲仙的就餐体验。

这样的一碗蛋炒饭当然很贵，他给外国政要做过数不胜数的蛋炒饭，自己却从来没有吃上一碗，只是偶尔舔舔锅铲上粘着的几粒蛋炒饭。

爸爸收入很高，又经常出差，家里都指望着爸爸。爸爸对白浩其实挺不错的，经常带他出去玩，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但对他的学习基本上不太过问，只是问她女儿的学习情况。这样的情况，对自尊心很强又过于敏感的妈妈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轻视，说到底，还是瞧不起白浩他们娘俩，这是没法忍受的。

妈妈知道，要想在这个家立足，要想得到爸爸的尊重，必须要把白浩的成绩提高得和他姐姐一样好才成。可是，这谈何容易啊，白浩并不是那么一个聪慧的孩子，而且玩心又重，自律又差，想提高成绩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为了白浩的成绩，妈妈不辞辛劳，每天晚上陪他写作业，妈妈的工作其实挺累的，她白天在一家老年人护理中心工作，累了一天，回家还要给两个孩子做饭，吃完饭，洗碗收拾家务，还要陪白浩学习。

妈妈是为数不多的没有上过大学的人，教起白浩来，相当吃力，但她又不想让白浩看出来她很吃力，所以，常常装作相当轻松的样子，白浩见到了，常常要暗地里发笑。

多年之后，白浩想起来那时真是太不懂事了，为了让妈妈出丑，时常会问一起难题，妈妈想装轻松也装不起来了，但她又做不出来，只好在那里抓耳挠腮，几次三番之后，她终于承认自己不会做，她也认识到在白浩的学习方面她已是无能为力了。

让妈妈承认自己的无知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白浩几乎要欢呼出来，真的，他那时真的太不懂事了。

就在中国政府颁布《机器人社会地位界定法》前后不久，爸爸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形势大有逆转之势，便趁一个到纽约给联合国高级官员做蛋炒饭之际没有如期归国，不久之后，他的女儿白浩的姐姐白妍报名参加一个到美国的游学项目到达美国后也没有回国。

过了很久之后，白浩的妈妈终于发现他们娘俩还是被他爸爸无情地抛弃了，尽管他爸爸在来信中不时提起要接他们娘俩到美国并且他已经在佛罗里达州的黄金海岸买了一套临海的别墅。

自此之后，白浩妈妈的抑郁症益发严重了，她整晚整晚的失眠，白浩无法提高的成绩和他爸爸没有告别的离去，都在深深地摧折她的心，她的心已经很苦了，再也受不了世事如此的摧残。

当一天放学后，她看到白浩的考试卷，语文75分，数学74分，她的精神世界彻底崩坍了，她踉踉跄跄回到房间，她走路的姿态让白浩很想发笑，心想：若是这个女人自此消失，再也没有人管自己了，那该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啊。

一语成讖，第二天，妈妈果然失踪了。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妈妈仍然没有回家，白浩由之前的兴奋开始变得不安了，他试图去联系妈妈，但联系不上，他去妈妈工作的老年人护理中心，被告知妈妈已经有一周没有去上班了，他又联系在美国的爸爸，爸爸却告诉根本联系不上妈妈。

妈妈的尸体是在东南湖被发现的，警察要白浩去辨认尸体时，他一眼就看到她左手手腕上那个明显的V形伤口，那就是那天妈妈承认她不会做白浩问她的习题后自残留下的，他的泪水夺眶而出。

妈妈死后，白浩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荒唐无知而又追悔莫及的事情。他把妈妈去世的情况写信告诉了爸爸，不久后，他收到了爸爸的回信。

亲爱的白浩：

知道你的妈妈、我的妻子去世的消息，我很难过，真的，离开我的第一任妻子时我都没有如此难过。

你也知道，我爱着你妈妈，现在也爱。

我和你姐姐白妍在美国的日子也不好过，不瞒你说，我们是仿真机器人，美国联邦政府颁布了限制机器人法案，我所认识的那些联合国的高官竟然没有一个愿意替我们做个担保，其实这不难，只是他们不敢，更妥帖地说，是不愿意。

我在美国没有工作，连厨师也不让我做了，我只能躲在唐人街打打黑工，那种如阳春白雪似的蛋炒饭，我已经不会炒了，我的技艺生疏了。你姐姐学也没有上，我们东躲西藏，中国也回不了，美国也呆不下，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我上次说想把你和你母亲接到美国是真诚的，也是做了这样的准备，我还在佛罗里达黄金海岸买了一套临海的别墅，但是根据《限制机器人法案》，联邦政府把我的这套别墅的产权给没收了。

我们现在居无定所，漂泊无依。

愿慈悲的造物主能护佑你平安。

爸爸于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