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大熊!快跑
第二天是星期六,这天我没去课题室,快中午的时候。我去校外的银行取了这个月的生活费。难得轻松的老大拽着老六一早就出去了,老七更不用说,天没亮就借口陪女朋友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孑然一身孤独望着天,看着路上的行人川流不息。
我恍然发现,好久没看看这个城市了。于是我毫无目的的坐上一辆公交随车逐流。在上海路和学院路的交叉口,我眼角瞥见一张熟悉的脸。
等车到站,我连忙下车,向着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赶去。如果记得没错,她是陈煜的老婆。
在人来人往的菜市场,我看到了路对面的她。她身边站着一个瘦高的男人,两个人牵着手在菜摊前询问价格。过了一会,等她交了钱,拿起菜顺手递给身边的男人,那个男人也自然的把菜放进塑料袋,然后又自然的牵起了手。两个人有说有笑的闲逛,她神态轻松慵懒,穿着简单的家居服,不再像之前和陈煜在一起时那样衣着板正。
看着她红润娇羞的笑脸,我的记忆有些恍惚,那朵胸前的小花,那天她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虽然刚过去十个月,可画面已经模糊了。
可能我盯着她看了太久,她转头向我的方向看来。视线扫过我,没有停留,然后又转过去和那个男人说笑起来,她应该已经忘了我了。
陈煜看着这样的她也许会开心吧,毕竟陈煜爱她,希望她幸福。我站在朋友的角度上表示理解,可心里感觉很不舒服,于是转身离开。
不论幸福还是悲伤,时间总还是向前走的,今天是4月1号。一早起来,我看着窗外的那棵树发呆。春天来了,树枝上挂着娇嫩的新芽,在阳光的照射下叶子的脉络都清晰可见,就像......就像那年火车上,明玥羞红的耳朵一样。我记得明玥去广州那天,这棵树也发满了嫩叶,那天早上,风也是这么轻柔的拂过树梢......
“哐”的一声,门被老五踢开了,也打断了我的思绪。老五一进屋就大声嚷嚷“走!兄弟们,今天我们系要干机械系,一起来,做个后补”说完他还专门向我招手“老四,走啊,太阳那么好,你也出去晒晒背上的壳,都要长绿毛了”我黑了脸,这事过不去了是吧?
老五说的是我大一刚报到那几天的事,学校发的是绿色的印花毛毯,当时我根本不知道这毛毯是要用被罩罩着使用的。结果盖了两天,加上出汗,起床后才发现这毯子掉毛,全身都是绿色的细毛,费了很大力气才洗掉。因此在寝室的动物榜上,我被他们戏谑的称为——绿毛龟。
为了晒壳,呸,为了晒太阳,我还是穿着球衣短裤跟着寝室这帮动物出了门。春天的气息确实让人心情舒畅,我就坐在大操场的球门后面惬意的晒着太阳,是的,我的角色就是捡球的。
当我正沐浴在阳光中,考虑是不是躺下会更舒服时,老七的喊声传了过来“老四!老四!球!球!”我看着身边滚过去的足球,慢吞吞的站起身,懒洋洋的向着皮球走去。
捡起球,我站直身子,操场的栏杆外隔着马路就是校医院,门口正在装修,堆满了沙子,四月的春风像铁锹,这风一吹,就尘土飞扬。所有路过的人都掩着鼻子快步通过,在操场栏杆这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人行道上,那好像是晨曦。我看了一眼就转过身准备把球大脚开出,足球刚离手就掉在地上,我连忙扭过身体。
我没看错,晨曦身后那辆驮着整块玻璃的三轮摩托车上,有一块玻璃在晃晃悠悠的向着她的方向倾斜。那个司机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扶着车把手,将车划了一条弧线想绕过医院门口的沙堆。我拉着铁栏杆拼命晃动,朝着晨曦撕心裂肺的大喊“大熊!快跑!”晨曦看到我,面露微笑向我招招手。
一个人翻过一个上面立着尖刺的铁栏杆最快要多久?我可以告诉大家,是三秒,三秒钟也是那块玻璃从车上画出斐波那契螺旋线砸到地面的时间。我跳过栅栏,将晨曦的头揽在怀里,我紧紧的抱住她,死死的抵在栏杆上。她以为我兽性大发,被我的样子吓傻了,眼睛紧紧的闭着,全身发抖。
我身后出来一声巨大的哗啦声,那块玻璃擦过我的后背,重重的摔在地上。我的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耳朵里只能听见“通通通”心跳的声音。嘴里全是苦味,眼睛看什么都是红的,我对时间失去了感知,只看见远处操场上老大、老五他们疯狂的向我跑来。
等身后没了动静,我的情绪才平静了一些,这时我才注意到四周传来无数的尖叫和惊呼声,我连忙观察晨曦有没有伤到,还好,还好,脸上除了眼泪,没有被玻璃划到。只是她右边脸布满了细细的血珠,就像被雾化喷头洒上去似的,我连忙帮她擦了擦,急切的问“哪受伤了?!怎么有血?”
晨曦仰起头,泪珠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滚落——“四哥,是你的血!”
我低下头,从我大腿内侧有血顺着腿往下淌,透过枝叶间洒下的斑驳阳光,可以看到有一股细不可查的血线正往上喷射。我抬头看了看刚才翻过的栏杆,一根尖刺上,挂着几根丝线飘荡在空中,我终究没有完美越过那根铁刺。
我按着伤口,艰难的转身向校医院走去。校医院和我隔着一条马路,估计有十米宽,晨曦架着我。十米的距离,以往就是几个跨步的事,现在对我来说有些困难了。
我能感觉到力量在我身体里流失,也清晰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冷,我的步幅也越来越短,速度越来越慢,我整个身体已经挂在晨曦身上了,她也越来越吃力。
当我们走到门口时,我听到身边的晨曦传来艰难的喘息声,眼前的景物开始摇晃,我不知道能不能迈上那两级台阶。
恍惚中从医院门口出来一个人,她好像......好像是四班的赵馨凝?她朝我打招呼“姜......荆涛......荆涛,你怎么了?”她飞快的扑过来,架起我另外一边。
这时,我已经完全没力气了,腿拖在地上,垂着头,只能看见身下的瓷砖不断的被鲜血染成红色,我脑子里的想法竟然是:我好像一条狗啊,一条被人拖着的死狗。我最后的记忆就是耳边传来带着哭腔的呐喊“快来人啊!救命啊!......”
当我有意识时,我又回到了那间小屋,明玥正坐在床边削苹果,她的头发松散的挽起坠在颈间,那根桃木簪子松垮垮的插在头发上,屋里亮堂堂的,白色的窗帘正随着风飘荡。
我想起来了,这是明玥去广州那天早上的情景,她也是穿着这身雪白的绸制睡衣在床边等我醒来,当时我也是这样痴痴的看着她。觉察到我醒来,明玥嫣笑着转过脸,那双眼睛像明月映入秋水,闪动着流光溢彩。
我嗫嚅着“明玥,你没走啊”她把脸贴上我的脸颊,一边蹭一边像小猫一样用鼻音哼着“我没走啊,大姜,我一直都在”说完,喂了我一片苹果。甘甜的苹果汁流进干涸的嘴。
我的泪珠大颗大颗的淌了下来“明玥,我好想你”明玥伏下身子,头轻轻的枕在我胸口,轻声的说“傻瓜,只要你想我,我就一直在”明玥的声音仿佛有催眠的魔力,我的眼睛又慢慢的合上了,我急的大喊“明玥,别走!”那一瞬间,我依稀听见明玥的声音“永别了!大姜!要坚强!”。4月1日,我再次看见了明玥,她向我告别!